她雖明白了餘嫋嫋的詭計,可已經過去這麼多年,再追溯,亦是無用。
明珠回了府,卻不見了薛華采。
她問蘭若:“人呢?”
蘭若道:“老夫人被殿下趕出去了......”
見明珠受苦,她身為一直跟著明珠的婢女,感到一陣心疼,忍不住道:“不怪殿下總是不待見老夫人,怎麼這般不知好賴的,夫人您明明是為了她好,她卻倒打一耙,哪有這樣的事嘛!”
“好了,此後這種話不要再說。你先出去吧。”
她卸下衣裳。
後背一片片斑駁的血痕,她習慣了一個人療傷,把蘭若打發走,自己一個人背對著銅鏡撒藥粉。
上完藥,唇無血色。
她斂眸,視線挪到腹部,隔著肌膚,她仿佛感受到掌心之下孕育的生命。
從前她逆來順受,隻為著一個人,可現在,她有了身孕,她就算不為自己著想,也得為孩子著想。
老夫人與殿下如何,她不再管了。
想通了這,明珠把蘭若叫來:“撥去老夫人所有的月俸,每月二兩,不許有私,不許有餘。差人到她府上監管,沒有殿下的命令,不許放她私自出門。”
蘭若驚訝:“夫人,您以前不是將她當做母親一般對待嗎?”
“若一直換不來好,舍棄了也罷。”
薛華采這次是真的惹到了明珠。
蘭若明白,俯首稱是:“奴婢這就去安排。”
......
就在明珠幡然醒悟之時,上陽殿正在上演一出好戲。
庚翔宇死了。
他寫了一篇月夜賦,名揚矅京,皇上李永業很是喜歡,好幾次提到這個人頗有才氣,是個棟梁。
前夜卻被發現莫名死於家中,胸口明晃晃地一個血窟窿,無比可怖。
在京都犯事,無異於挑釁帝王威嚴。
因著這個消息,李永業雷霆大怒,硬是托著病軀來了一次早朝。
他質問大理寺卿龍和正為何過去兩日,還是一點消息都沒有。
徐和正跪在地上道:“微臣鬥膽,此事確有蹊蹺,庚翔宇那日從禦史大夫時泗那回來以後,路上遇見懷化司戈富經武,與他在溪嵐閣小酌幾壺,據富經武所說,他們二人俱是喝得有些醉意,突聞家中老母得病,便提前回了家,並不知後來發生了什麼。
微臣調查以後,發現現場除了一把刀,沒有任何被害的痕跡,可那刀,是他自己握著的......”
李永業聽完深深皺起了眉頭:“你的意思,是他上任在即,突然不想活了,自己了結了自己?”
啪!
重重一掌,落到了案子上,叫在場的所有人心裏一抖。
他指著徐和正:“要不要聽聽你在說什麼?朕是病了,不是糊塗了!你們一個兩個當朕是傻的不成?如此行事,留在朝中也是無用,來呀,把他拖出去給朕砍了!”
徐和正掙紮著說:“皇上饒命!微臣已經查到一些線索,請皇上聽完再處置微臣不遲啊!”
在李永業的示意下,他爬了回來。
“前夜,還有個人死了,此人是來京述職的玄武府府尹陳勒,也是被人用刀害死,微臣懷疑是同一個凶手。”
一夜之間,兩個朝廷重臣慘死。
如此惡劣,已經不隻是挑釁的程度了。
這是在挑戰皇帝的威嚴!
“三天內給朕查清楚,不然朕要了你的狗命!”
徐和正:“皇上,微臣想查,可那溪嵐閣的妓子們害怕惹事,一個個藏著掖著不肯說實話,這才拖延了調查進度。
五殿下是溪嵐閣的常客,深得妓子們愛戴,可否讓五殿下幫忙,若是有五殿下的助力,三日內臣必定給皇上一個滿意的結果。”
李鶴微微抬眼。
在此之前他一直混跡人群中不動聲色,人們跪的時候他跪,人們議論的時候他就靜靜的看著,好像他就是個來看戲的。
臣子們早就習慣了他的無能無用。
若不是徐和正忽然提起來,他們根本忘了還有李鶴這個人。
與妓子交好,頗受歡迎,如此評價放在一個皇子身上,可以說是很惡毒了。
顯然李鶴已經習慣了這種待遇,所以當李永業鄙夷的目光掃來,問他能不能辦好此事的時候,他並不在意是不是被大庭廣眾之下羞辱,而是說:
“父皇,兒臣蠢笨,隻怕到時再惹了亂子,免不了遭人怨恨。”
李永業一心隻覺他無藥可救,一怒之下氣血上湧,咳嗽聲響徹橫梁。
好像要把五臟六腑都吐出來。
過了半晌,他氣喘籲籲地道:“能有什麼做不好的,你是皇子,是朕的子嗣,這點小事也做不好,那就別活著了!退朝!”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李鶴卑躬,目送李永業離開。
“這可是個表現的好機會,五弟可要好好把握。”太子李延微微一笑,清風明月地說道:“若有什麼不明白的,隨時來找本宮。”
“是有一件事不明白。”李鶴抬起他清澈無辜的眸子,對上李延:“那麼多皇子,為什麼太子哥哥偏生和我過不去啊?”
這話聽起來太蠢了。
蠢到李延忍了會,還是沒忍住,笑出了聲。
他拍拍李鶴的肩膀,笑的上氣不接下氣:“五弟啊,因為你實在是很可愛啊!”
能因為什麼。
欺負人需要什麼原因啊。
就是看他不順眼咯。
再說,這是徐和正的主意,為了討好他,把李鶴拉下水給他看戲,跟他有什麼關係?
“還是趕緊回家問問你夫人吧,說不定她比你聰明點呢!”
他笑了會,搖搖頭看傻子一樣的離開了。
李鶴全程投以不解的目光,好像真的無藥可救。
......
明珠備了馬車接他。
“夫人!”他似乎怕她等得著急,跑了過來,當著眾人的麵一把抱住了她。
淡淡的藥香味鋪麵而來,明珠貼上他的胸膛,聽見頭頂上方他說:“夫人,我好想你,我們快回家吧。”
明珠斂了眸子,應了聲好。
她知道這一切的美好都是假象,可每當李鶴靠近她,她還是很渴望得到他的“愛”,她便想人們的腳步慢一些,晚一點。
不要那麼快的消失。
大家厭惡的,蠢笨的李鶴,卻是她舍不得放開的。
上了馬車,隔斷外界,李鶴一言不發的鬆開她的手,速度快到仿佛多碰一下他都嫌惡心。
就這麼厭惡她麼。
明珠閃過一絲黯淡。
李鶴麵容陰鬱,李延這個蠢貨,他當自己多聰明,這次調查,不過是他順水推舟罷了,他還當是玩趣?
回頭,他就跪在父皇跟前求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