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歐陽如月驀然驚覺，這些天光顧著做寫春聯掙錢，竟忘記了還要在公婆麵前刷存在感，掙表現呢。

既然演戲，就要演全套。婆婆開了金口，她要是還推三阻四，豈不前功盡棄。

雖然不能阻止蕭遠跟蘭曦的好事，出口惡氣也是好的。

這麼想著，歐陽如月已經飛快地行動起來。

今天的生意被兩個小混混一攪，差了許多，還剩下好幾副春聯沒有賣完。

麻利地收起賣剩下的春聯，把桌子上的物件一股腦全放進包裏，歐陽如月又把桌子搬進屋，這才去推自行車。

抬頭看到蕭遠還在，她心裏不由得詫異。

這事若在放在從前，蕭遠早不耐煩了。今天居然有這麼好的耐心在這裏等著，真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這裏又沒有熟人，演戲給誰看呐。”

她小聲嘀咕了一句，翻身騎上自行車，徑直離開。

聽到身後傳來摩托車發動機的聲音，她知道蕭遠就在她身後。她放慢了車速，讓到路邊，想讓蕭遠的摩托車超過去。

不想，蕭遠並沒有超車的跡象，反而不疾不緩地跟在後麵。

歐陽如月琢磨不透蕭遠的心思，隻得加快了速度。

進入廠區，往右拐便是她跟蕭遠住的筒子樓，直走則是蕭遠父母的家。

歐陽如月想也沒想，就直接往前走。

不料，蕭遠的摩托車卻攔在了前麵。

如月不解，“你不是說，去你爸媽家吃飯嗎？”

蕭遠的臉上仍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你就沒打算回家換身衣服？”

歐陽如月這個時候才發現，身上的衣服不光有墨汁，還有不少汙漬。估計是追打王三的時候不小心蹭上的。

非常時期，自己再不修邊幅，在公婆麵前豈不減分。

知錯就改，她立即掉轉自行車，直奔筒子樓。

回到家，她換了身幹淨衣服，又打水洗了把臉，再細細地擦上夏士蓮，看到鏡子裏的自己已經明豔動人，這才滿意地出門。

前世的她把自己混成了黃臉婆，這一世的改變，便從形象開始。

雖然跟前世一樣，她仍是一身素衣裝扮，可那種由裏而外散發出的精氣神，卻是前世不具備的。

蕭遠已經感到了歐陽如月身上的變化。如月剛出現在樓梯口，不知道為什麼，他心裏竟感到了一絲異樣。

這種久違的感覺令他感到吃驚，難道，這世上竟真的存在日久生情一說。

他立即否定了這種說法。

以前的歐陽如月幾乎渾身都被哀怨包裹著，他每次見了，都避之唯恐不及。她的改變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他有些記不清。好像是向他提出離婚的那一天，抑或是她早就改變了，隻是他沒有發現而已。

他一直認為，歐陽如月隻是寄生在他身上的一棵菟絲花，沒有任何生存能力。所謂的離婚，不花他一分錢，不過是呈一時的口舌之快。當他發現，過去幾天時間，她都沒打過一次大哥大，呼過一次傳呼，更沒有守在他門口哭哭啼啼，他這才意識到，什麼地方好像不對勁。

可具體是什麼地方，他想破了腦袋也想不起來。

不過，黑山人的精明在江安是出了名的，寫幾個爛字就想讓人掏錢，完全是異想天開。

歐陽如月這個時候估計腸子都悔青了，隻是臉皮薄，下不來台而已。思慮再三，他還是決定冷她幾天，讓她吃點教訓。

可是今天，看到歐陽如月的字，他心裏的震撼卻不下於八級地震。

毫不誇張地說，這些字的確頗有大家風範。用來寫春聯，好像還有點暴殄天物的意味。

看到歐陽如月舉著匕首追打小混混，更是令他大開眼界。

這麼一副英姿颯爽的嬌俏模樣，跟影視作品中的女俠還真有點異曲同工之妙。

他十分納悶，這個女孩子的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才會讓她從怨婦脫胎換骨，成為令人膽寒的女漢子。

摩托車身一震，他才驚覺，歐陽如月已經坐到了他身後。

他趕緊收斂心神，發動摩托車，緩緩朝父母家駛去。

有人橫穿公路，蕭遠趕緊急刹車，歐陽如月身上前傾，下意識地抱住了蕭遠的腰。

如觸電一般，兩個人身子一顫，都僵硬了。

不是那種避如蛇蠍的感覺，而是，觸電。

如月趕緊鬆手，還把身子往後挪了挪。

前世蕭遠最討厭的，就是用摩托車載歐陽如月。

在這個狹小的空間，兩人不可避免地會造成身體接觸。而這，正是他深惡痛絕的。

可是今天，他似乎並不反感，還有點，渴望。

不知道為什麼，他竟希望，回家的路長一點，再長一點。

遺撼的是，從他們的住房到父母的家，就是走路也不過十來分鐘，更不要說騎摩托車了。

隻眨眼的功夫，那幢灰色的水泥磚房已經出現在眼前。

鎖好摩托，兩人一前一後上樓，推開房門，母親正在擺桌子。

看到兩人進屋，王淑嫻怪嗔地瞪了他們一眼，“怎麼這個時候才回來，飯菜都快涼了。”

歐陽如月看到一桌子的美味，不禁詫異。

“媽，今天是什麼日子，怎麼做這麼多好吃的？”

王淑嫻的臉笑得十分燦爛，“你爸他們把東風廠的訂單拿下了，當然得好好慶祝一下了。”

雖然早有預感，歐陽如月的嘴還是張成了O字形。

前世是她主動向父親哀求，把東風廠的訂單給蕭家的。這一世，她已經再三向父親申明，不需要考慮她的感受。難道，最終父親還是沒把那些錢退還給蕭家？

她心裏一陣恐懼，如果前世父親也跟這世一樣，收受了蕭家的賄賂，那他事後被人舉報坐牢便不算冤枉。

可在她的記憶中，父親並不是個貪財的人啊。

他若是願意收受賄賂，坐在他這個位置上，肯定早就發財了，怎麼會等到這個時候？

她的臉上陰晴不定，王淑嫻立刻感覺到了。

“看你臉色不太好，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啊？”

如月趕緊收斂心神，“剛才搭摩托風有點大，現在身上還有點冷。等身子暖和過來，就沒事了。”

王淑嫻笑道：“以後搭摩托車，讓蕭遠騎慢點。”

如月點頭，“媽，放心吧，我不會有事的。”

婆婆的廚藝不錯，歐陽如月吃在嘴裏，卻味同嚼蠟。

王淑嫻看在眼裏，不禁說，“看你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是不是有什麼心事啊。”

如月趕緊否認，“媽，你別多想，我能有什麼心事。”

王淑嫻喟然說道：“如月呀，你年紀輕輕，成天呆在家裏無所事事也不是辦法。現在廠裏人手不夠，依我說，不如到廠裏找點事做吧。”

如月這些天賣春聯，一天基本上就能掙一個工人一個月的工資，哪裏還有閑心到廠裏上班。再說了，她已經打定主意跟蕭遠離婚，怎麼可能會去蕭家的工廠。

她很快就找了個很好的借口，“我要是願意在廠裏上班，兩年前就不會從廠裏離職了。”

蕭淵嶽不禁皺眉，“你媽一把年紀了，還要上班，你年紀輕輕，卻遊手好閑，無所事事，一輩子很長，你如何打發？”

歐陽如月不想被公婆誤會自己是靠他們的兒子過日子，索性直說了。

“我沒想過在家裏飽食終日，打算做點小生意。”

“家裏有現成的事不做，偏要自己做生意，怎麼想的？”

蕭淵嶽不滿地看著她，“做生意需要門路和資金，你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