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找到我的時候,我正在酒吧裏給自己灌酒。
他麵色不虞,“你把公司的一樓都砸了?”
“是,又怎樣?”看著他的臉,我第一次聲音都冷了下來。
“你終於裝不下去了?”江淮嗤笑著。
我晃著手裏的酒杯,“裝什麼?江淮,你是從來都沒聽說過我的脾氣嗎?”
看著他冰冷的臉,醉意上頭,我突然好不耐煩,因為這樣的他一點都不像我的阿懷。
江淮很高,我脫下高跟鞋踩到椅子上,讓酒杯翻了個身,淋了他滿頭。
“江淮,告訴你,你從來都沒有和我沈雨晴平起平坐的資格。”
他怔在原地,臉上滿是錯愕和不可置信。
在他的世界裏,逆來順受的我從來不會違背他的任何意誌和想法。
酒吧的聲音依舊鼎沸,周圍的人卻停下了動作,議論著。
我把他甩在身後,驅車離開了這裏。
這天依舊是暴雨。
我打電話讓秘書封掉高速的一整段路,把油門踩到了底。
憑著自己的本能,我在努力想我該挑選哪個合適的地方去死。
其實我早就該死了。
跟著我的阿懷永遠留在那個雨夜了。
十六歲的時候,我才被沈家人找回了家。
沈氏是我外祖父的心血,我的父母早年在我出生後不久雙雙死於空難。
我很小的時候被拐賣,命大逃了出來,被收在孤兒院裏。
從我記事起,沐之懷就在保護我。
那時的孤兒院,一口吃的很難搶,他給我搶了一份,他自己就得餓著。
時不時要提防年紀大的小孩的欺淩。
這可能是別人眼中的,不完整的童年。
但我覺得很完整。
因為有沐之懷和我相依為命。
我從來沒有懦弱自卑過,他對我的照顧,疼愛,讓我成了最堅強的人。
他教我怎麼在打架的時候還手,怎麼反擊別人的無端惡意。
阿懷告訴我他永遠陪著我。
所以當外公找到我的時候,我依舊是一個快樂且張揚的我。
十六歲被送進附中這所貴族高中的時候,沈雨晴的惡名就傳了出去。
那些人覺得流落在外多年的沈家小姐應該是個好捏的柿子。
可是,試圖來欺負我的被我開了瓢送進了醫院,校外的混混被我扭送著進了派出所。
一時間,附中霸淩的風氣都改善了不少,我甚至還收了幾麵錦旗。
大學畢業那年,外公去世。
當所有人都開始想瓜分搖搖欲墜的沈氏,我依舊挺了過來,掌握了沈氏的控製權。
阿懷一路都陪著我。
陪著我長大,陪著我對抗這個充滿惡意的世界。
三年前,訂婚的不隻是江淮和梁欣,還有沈雨晴和沐之懷。
有一天晚上,沈家合作的一個項目上出了重大的事故,急需負責人到場,原本應該是我要去出麵處理。
但阿懷覺得我很累,決定替我去處理。
那天晚上雨下的很大。
我等啊等,等到迷迷糊糊快睡著了都沒有等到阿懷回來。
一通電話驚醒了我。
“是沐之懷的家屬嗎?患者出了車禍,情況危急,現在在市中醫院......”
我的腦中嘩的一片空白。
心臟好像被狠狠撕裂。
我已經不記得是我怎麼趕到的了。
隻記得那個永遠在我前麵保護我,把我護在懷裏安慰我的沐之懷就靜靜地躺在那裏。
他渾身是血,好像用盡了全力才發出聲音,“雨晴,我,我…”
“你不要亂動,醫生!醫生呢!醫生一定可以治好你的。”我渾身戰栗著,想衝出去找醫生。
阿懷的手卻拉住了我,“不要走,陪,陪我一會。”
他聲息微弱,我很想嚎啕大哭,卻隻能盡力壓著,怕錯過他的每一個字。
那時的阿懷還是笑的很好看,他摸著我的頭,“雨晴,是,是我不好,我可能要食言了。”
阿懷的眼睛裏也蓄著淚水,“傻姑娘,對不起,以後我不能守著你了。”
我泣不成聲,“阿懷…阿懷…”
“求你,不要離開我…”我緊緊握著他的手哀求著。
“你,要記得…”阿懷微笑著看著我,語氣溫柔的和曾經每個日日夜夜一樣。
“沐之懷,永遠,愛,沈雨晴。”
就這樣,那個雨夜裏,
我永遠失去了我此生唯一的摯愛。我還是沒能死成,不過還是進了醫院。
這次收到了一個好消息。
我已經腦癌,晚期。
看著醫生和護士不忍的目光,我卻感到前所未有的解脫。
其實我並不是完整的。
這麼多年,隻是因為阿懷的愛,讓我享受著世間所有美好的眷戀和羈絆。
他是我相依為命的親人,最好的朋友,唯一的愛人。
他離開的時候,已經永遠的帶走了我的那一部分。
其實我是膽小的,我時常借著酒勁去自殺,卻總是死不成。
這下好了,
阿懷,不需要鼓起勇氣,我也可以去見你了。
我開始著手準備和江淮的離婚協議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