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北鬥闌幹,萬物寂寥。
趙簡言負手站在窗前,抬頭望向窗外。夜闌人靜,漆黑的天幕上懸掛著一輪彎月,散發著悠悠光芒,照在不遠處的青石台階上,若隱若現。
他忽地感到心口處一陣絞痛,隨後痛意從胸口蔓延至四肢百骸,似千萬隻螞蟻四處遊走啃食,細細麻麻痛入骨髓。
痛的他俯下身,手掌緊緊拽住胸口衣裳,手指攥得發白,手背上青筋繃緊,緊咬住牙關不讓自己發出一絲聲響,臉色煞白,額角凸起的青筋仿佛要爆裂開來,豆大的汗珠從如刀削般鋒利的臉頰上滑落。
他痛的渾身無力跌坐在榻上,意識漸漸模糊,經受痛苦的時辰格外難熬,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很長也許隻有片刻。
意識恍惚之際,忽聞到一陣淡淡的茉莉花香,耳邊一聲輕歎,隨後身上似乎被什麼紮了一下,刺骨的疼痛好像瞬間消失不見,不待他細想,接著便意識一輕什麼都不知道了。
——
翌日,清晨。
趙簡言躺在床榻上,整個人深深陷在柔軟的被褥中,雙目緊閉,呼吸平緩,深入睡眠。
忽而榻上之人睫毛輕顫,眼瞼微動緩緩睜開雙眸,感受到渾身的輕鬆綿軟,眸中閃過一絲詫異,有些怔神。
腦海中浮現昨晚蠱毒發作的情形,猛地坐起身來,刹時腦中一陣暈眩,略緩了緩,高聲叫道心腹的名字。
門外值守的趙華聽到屋內的動靜,趕忙推門而出,行至塌前,行禮問道:“世子醒了,可有大礙?”
“無事。”趙簡言掀開被褥,起身向外走去。
趙華疾行幾步,為他披上錦袍。“世子,晨間嚴寒,別著涼了。”
趙簡言點了點頭,緊了緊肩上的衣袍,行至大開的房門停下。外麵早已大亮,清晨的陽光驅散初春的最後一絲寒涼,璀璨絢爛的光芒讓他微眯了眯眼。
“昨晚是怎麼回事?”他依然直視著東邊那輪暖陽,沉聲問道。
“昨晚屬下瞧見世子那副痛苦模樣,實在不忍世子經受這番折磨,便自作主張想去請柳家公子來替世子看看,不料剛出院門就看到了柳家大小姐,於是就請了她前來。”說著趙華躬身認錯,“屬下擅自做主,請世子責罰。”
趙簡言未理會他的認罰,眉梢微挑,沉寂無波的雙眸中似有暗流湧動,“你說你剛出院門便碰到了柳家大小姐?”
“是,說來有些奇怪,那會時辰雖不算晚,但這到底是客房,柳大小姐大半夜怎會到此處來。”提起這個,趙華也有些疑惑。
“她是一個人來的,可曾隨身帶著什麼東西?”
“還有一名隨身的丫鬟,似叫玉竹,瞧著也是個練家子,那丫鬟捧著一個藥匣。”說起這些,趙華驚歎不已,“那柳家大小姐就是從匣子裏取出銀針,往世子身上各處紮了數針,世子便好似不痛了一般,後麵竟能安然睡去。”
趙簡言腦中思潮起伏,鼻尖仿佛還纏繞著那股清幽淡雅的茉莉氣息。
不由回想起他離京那日,贈予他一粒藥丸的友人道:“你這蠱毒,去莊裏方有一線生機。我那小妹自幼熟讀各類醫書典籍,極善這類疑難雜症,醫術比之我與大哥也是不遑多讓,有過之而無不及,這世上若隻有一人能救你,那便隻有她了!”
他生性多疑,原本對這些話將信將疑。如今看來,這柳家大小姐確實醫術了得、獨具慧眼。
這一刻,他突然能理解友人提及自家胞妹一臉自豪、與有榮焉的表情了。
——
柳長玥神色怏怏,表情渙散,有一口沒一口吃著碗中的餛飩。
看得身旁的柳長烜嘖嘖稱奇,“這是沒睡好,晚間做賊去了?”
未等她反應,坐於首座的柳莊主‘咳咳’兩聲,虛空點了點他,“你莫要招惹你妹妹了,當心沒你好果子吃。”
柳長烜一臉冤枉,“我如何就招惹她了。”側頭對她笑到,“為兄隻是關心你而已。”
柳長玥不置可否,斜睨他一眼,沒有開口。
柳長烜也不在意,撚起麵前一塊糕點,放進嘴中細細品嘗。“嘔......呸呸......這是什麼?!”
口中酸甜交加、苦中泛澀、又有股清涼感直衝天靈蓋,瞬間感覺七竅都被打通,柳長烜被這味道刺激的五官扭曲,努力克製不讓自己過於失態。
咦~這味道似乎有些熟悉?嘔......
“噢......五味丸的改良版,配方改良,味道升級,滋味怎麼樣?”柳長玥故作若無其事問道,隻是語氣中的幸災樂禍怎麼也藏不住。哼!讓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我。
明芷在旁樂不可支道:“你爹不都說了,當心你沒好果子吃,這不就沒吃到好果子麽。”
柳長烜用帕子掩住嘴,吐出口中的殘渣碎屑。作委屈狀道:“娘,你與爹知道,故意讓兒子出醜。”
“我與你娘可不知,隻你在你妹妹手中吃過多少暗虧,咱們可是知道的。”柳莊主這可不認,看戲是看戲,這跟他們可沒有關係。
趙簡言坐在一旁,看著這一家人插科打諢,你來我往,一派其樂融融景象,俊朗的臉龐有一瞬間呆怔,而後似受這環境感染,眸中也染上了絲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