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子帶著一身譏諷而來,又帶著一身譏諷離去。
臨走的時候,更是差點沒把鄙夷和不屑糊沈婉柔臉上去。
然而沈婉柔卻不敢發作絲毫。
甚至都不敢流露出丁點兒不滿的情緒。
她敢不滿嗎?
話是朧月郡主,她的婆婆派人來傳的,她要是敢流露出不滿的情緒,那就是對婆婆不滿。
她一個新婦,還沒有得到婆婆的認可,就敢對婆婆挑三揀四......除非她想立馬收拾包袱滾出淩王府。
可是,出了淩王府,她又能去哪裏呢?
回娘家國公府嗎?
不可能的。
昨日她出嫁,除了該給她的嫁妝一樣沒少外,從始至終,她連她爹的麵都沒有見著。
至於楊氏這個母親,就更不用說了,別說過來送一送她,連女兒家出嫁時的小冊子,都是一個婆子送過來的。
那個家,原本就沒有她的容身之地,如今更加的沒有。
她隻能留在淩王府,賴也要賴在淩王府。
......如果母親還在的話,或許她的境況能好過一些 。
可惜,母親已經不在了。
想起早早病逝的母親,沈婉柔不由得紅了眼圈,眼淚湧出眼眶,落下的瞬間,又被她用力擦掉。
既然無人讓她依靠,那她就靠自己好了,她就不信, 憑著她的聰明才智和能力,還不能在這淩王府打下一片天地來。
沈婉柔不再悲春傷秋,回到自己的住處,迅速換裝梳洗一番後,便又馬不停蹄地趕去給朧月郡主請安。
淩晨的淩王府,靜悄悄的,連早起的鳥兒都還沒有出來覓食。
不過齊媽媽出來了。
“郡主娘娘昨日身體不適,晚睡了些,如今尚未醒來,你且在這裏等一等吧。”
齊媽媽冷著臉道,說完後便徑直關了院門。
沈婉柔早猜到了會是如此,哪有半夜三更跑過來給人問安的,婆婆此舉,分明是要給她一個下馬威。
那就來吧,她不怕。
隻要能讓她留在淩王府,留在臨川哥哥的身邊,再大的苦難和磋磨,她都不怕。
院門已經關上了。
然而沈婉柔並沒有起身。
她深深吸了口氣,跪得越發筆直了。
院內,齊媽媽關上院門後 ,並沒有立即離開,而是趴在門縫上看外麵的情形。
此時,見沈婉柔並沒有流露出不滿之色,依舊乖巧地跪在地上,跪姿比先前還要標準,齊媽媽不由生出幾分詫異之色,心說沈家這庶女,倒還算乖覺。
郡主說了,但凡這沈家庶女敢流露出半點不滿,或是敢偷奸耍滑頭,立馬就讓她給對方治一個不敬公婆的罪名。
所以她才會守在這裏等著。
結果沒想到,那沈家庶女,當真就老老實實地跪著等。
齊媽媽不死心,隔著門又監督了一會兒,見沈婉柔跪得像一塊門板,連腰身都不曾動一下,她這才扭頭回去複命。
“既然她喜歡跪,那就讓她跪著好了。”
朧月郡主冷笑,翻個身,繼續睡。
一夜沒睡,困死了。
跟沈婉柔要抄寫佛經沒得睡不一樣,朧月郡主是因為娶了一個不順心的兒媳婦回來,再加上當鋪失火一事,所以她才會一直煎熬到現在都未曾入睡。
而這份煎熬,在她看來,全都是拜沈婉柔所賜。
因此,朧月郡主自然不會大發慈悲的,讓沈婉柔起來等。
要不是怕落下一個惡婆婆的名聲,她都恨不能往這個兒媳婦的膝蓋下麵鋪一層碎瓷片。
狗皮膏藥一樣黏上來的貨色,不值得她正眼相看。
她中意的,是那位能給她兒子帶來助益的沈家嫡女,而不是外麵這個隻會令她兒子蒙羞,給她帶來黴運的沈家庶女。
想起國公府嫡女沈雪見,朧月郡主才醞釀出來的睡意又沒了。
昨天她派王婆子過去挑撥離間,雖說以失敗告終,沒能讓一對新人鬧崩,不過聽說,兩人最後到底還是分房而睡了。
這是好事,隻要兩人不同房,事情就還有轉機,她兒子就還有機會。
另一邊,沈雪見和謝遇確實沒有同房,但也沒有完全分房而睡。
謝遇的臥室很大,分裏外間,她讓春竹另外搬了一張床過來擺在外間,然後她睡裏間,謝遇睡外間。
兩人床頭對床頭,中間隔著一道屏風。
大概是因為太二已經勸過謝遇,對於這個安排,謝遇並沒有表現出太大的抗拒。
這讓沈雪見稍稍鬆了口氣。
謝遇的世界孤獨而冷清,他也習慣了這份孤獨和冷清。;
如今這個世界裏麵突然闖入一個她,謝遇會排斥和抗拒她,都很正常。
不著急,慢慢來,她會慢慢讓他接受自己的。
她有這份耐心,也有這份自信。
大概是因為在乎的人就睡在隔壁的原因,沈雪見心中說不出的踏實。
她睡了重生回來以後,最踏實,也是最香甜的一覺。
等她一覺醒來,天色早已大亮,尚未睜開眼睛,就感覺有道溫熱的呼吸撲打在她的臉頰上麵。
這距離......怕不是都要趴在她的臉上了吧!
......一大早的,誰在她的屋子裏麵?
沈雪見心中警醒,睡意頓消,猛地睜開眼睛。
由此同時,她迅速出手,動作敏捷而精準地一把掐住對方脖頸。
上一世,她為了扶謝臨川上位,南征北戰,身手早就練出來了。
饒是謝遇,也有些措不及防,險些被她掐斷脖子。
春竹聽到動靜進來,見狀,她二話不說,伸手探向腰間。
下一刻,一道雪亮的白光閃過,就見謝遇的脖頸間,除了那隻掐住他咽喉的芊芊素手外,又多了一柄柳葉般細長削薄,但卻無比鋒利的軟劍。
瞬間就被製住兩處命門的謝遇:“......”
新婚頭一天就掐夫君脖子的沈雪見:“......”
兩人互視一眼,沈雪見忙嗖地收回手,又對春竹道:“春竹!”
春竹臉上的殺意這才退去,收回劍,重新將軟劍纏回腰上。
她是沈雪見的人,隻聽命於沈雪見一人,也隻保護沈雪見一人,任何會給沈雪見帶來危險的存在,她都會毫不遲疑地鏟除掉。
不管對方是誰。
虛驚一場,沈雪見向謝遇解釋道:““對不起,我......我不知道是你,我還以為是刺客。”
刺客?
有人刺殺過她?
而且,看她的反應,這樣迅敏熟練,沒有十次八次的經驗積累,怕是做不到如此地步。
......誰這般熊膽包天,敢刺殺她?
謝遇將此事記在心上,麵上卻是不露分毫,蹙著眉頭,對沈雪見道:“起來。”
沈雪見:“......哦,好。”
她忙翻身下床,再轉身,卻見謝遇眉頭擰得更緊了,一雙星子般璀璨黑亮的眼眸,直勾勾地盯著她身上的衣服看。
沈雪見:“......怎麼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