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好好好，不要他。”譚大偉做慣調解工作，早將自己煉成潤滑油，順著裴舒白的話像哄孩子般，“我送你，我送！”

“我要告他！”

“行行行，聽你的。但小裴總，這大過年的，法院也不開門，對吧？有什麼事，過完年再說。”

裴舒白謹慎地評估譚大偉說話的真實性。這兩人看起來認識，甚至關係還不錯，譚大偉可能在哄她。

譚大偉看她臉色，陪笑道：“我保證不讓他跑了！到時我親自給您把他綁過來。”

裴舒白仍是不信。

“您放心，他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廟。他在您手下工作，到時您想搓圓搓扁、停職降薪，都可以的嘛！”

“大偉！”一直不發話的景初阻止了他。

譚大偉噤聲，自己和景初太過熟悉，說著說著就忘了景初也是在場的當事人。景初這人是個工作狂，這份工作的薪資據說又高得離譜，自己為了給裴舒白順毛胡亂提議，他肯定要插嘴。

譚大偉對裴舒白溫和地笑，背著手偷偷在身後給景初打個手勢，意思是“切邊路”，使用迂回戰術不做正麵進攻。景初和他多年搭檔，雖有不忿，還是配合，默默後退一步，收縮存在感，隱進黑暗裏。

消除掉景初這個讓裴舒白冒火的點，譚大偉緊接著道：“時間這麼晚了，家裏人肯定要擔心你。要不，我先送你回去？”

裴舒白聽了，不知道想到什麼，臉上愣愣地。

譚大偉趁熱打鐵：“小裴總，我呢，虛長你幾歲，今日就托大當一回你的哥哥。大偉哥給你做主，我們先回去，洗洗幹淨，換件衣服，漂漂亮亮地養足精神再議，好不好？哎，都這個點了...你說一直在廠區，那吃飯了沒有？”

聽他這麼說，裴舒白的氣焰隨幹癟的肚子一起塌下去，委屈地搖搖頭。

“走走走，大偉哥帶你吃飯去！”

說著，一邊扶起裴舒白，一邊樂嗬嗬地跟她說起八都縣的美食，“小裴總，你這麼久沒回來，還能不能吃辣？我知道一個做蛋餃子的，肉是肥瘦皆宜，底下墊蘿卜絲，再有滾熱的雞湯一煮，噴香！正好那裏的血漿鴨也做得很不錯，放脆薑和辣椒，大火大油…”

譚大偉一通連哄帶騙，總算把裴舒白順利送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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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家，其實也不能算是家。

裴舒白吃飽了由譚大偉送回住處，譚大偉說“穿著警服不方便送上樓，省的你家裏人多想”，裴舒白心裏也並不想讓他上樓，順勢謝過他，讓他走了。

因為她不住家裏。她租了個房子。

掏出鑰匙打開門，裴舒白恨恨地將大衣扯下，這衣服是景初的，要不是真冷，她才不穿。可剛脫下一隻袖子冷氣就灌進身體，裴舒白轉念一想，覺著不必和自己過不去，又把大衣穿上。

她開燈穿過空蕩蕩的客廳，到陽台取晾曬的裏衣褲。一摸，還是沒幹，隻好又去房間櫃子裏拿新的。打開衣櫃也是空蕩蕩，隻在角落放著幾條一次性的裏褲，包裝紙都沒丟。

她開啟床頭的電熱毯，轉身進浴室打開熱水，等放掉前麵的涼水好洗澡。

做好一切，裴舒白狠狠地把景初的衣服甩在地上，打算踩兩腳，抬起腳來，又覺著有罪的不是它。其實這大衣陪了自己一路，還帶給她溫暖…隻好賭著氣撿起，拍幹淨掛好。

霧氣蒸騰，裴舒白洗了個淋浴。出租屋的熱水器不太好用，水流小，不夠熱，沒有暖氣，她得速戰速決。何況她在倉庫裏和景初“幹了一架”——至少她自己是這麼認為的——已超出了她的體力極限，現在更是渾身酸痛，頭昏目眩。

裴舒白跳出浴室，在寒氣攻擊她之前迅速窩進暖呼呼的床鋪坐好，又將被子拉到肩膀以上。

好冷。

這冰冷的屋裏除了這張床，沒什麼地方可以待得住。唯一的溫暖，還是電熱毯提供的。

裴舒白掏出手機，不出意外地看到了元昊發的信息。

元昊——“昨晚去600那兒聚餐，新認識個師兄，他選過Johann教授的課，給我出了個點子。”

附帶一張聚餐的照片，是元昊在柳琳琳和她的室友們、一些不認識的新朋友中間，笑得滿臉陽光。

元昊——“昨天又比賽，哎，你不在，我沒炒出菜來，是我洗的盤子。”

裴舒白想象著元昊在柳琳琳家聚餐熱鬧的樣子，微微一笑；又想到有人指點元昊做作業，竟愣愣地掉下一滴眼淚。

她也想熱熱鬧鬧地參加聚會，她更不想被人頂替了老大的位子。

她好想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