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藥怕是對身體不好,新媳婦兒身上也還有傷,不好不好。”
“這有什麼不好的?”劉重山簡直要瘋,他最看不慣逼逼賴賴沒主見的人,若非說話的是魯氏,他當即就要撂挑子不幹。
“總歸就一晚上,往後好好養。你家狗娃那性子狗都嫌,不這樣他能聽話?要給些甜頭,那小子才會安生。”想到便宜侄子那說變臉就變臉的性子,劉重山咽了口唾沫,那可真是個狼人,比狠人都多一點。
“我想想,我先想想。”魯氏還在遲疑。
從臨州城到他們居住的綠水村有百裏路,劉重山和魯氏天不亮出發,臨近中午才到臨州城,這會兒已經是午後,大雨滂沱地麵濕滑,想在天黑之前趕回家,必須加快腳步。
容玉昏昏沉沉有些發熱,恍惚間以為自己回到了小時候,那時家裏窮,她半夜高燒,父親背著她一路小跑穿山越嶺找大夫,那時就是這樣的顛簸。
劈裏啪啦的雨聲仍舊響著,卻沒有什麼涼意,也沒有水珠拍打在身上的痛感。容玉睜眼,發覺身上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張皮子,有皮子擋雨,倒是暖和許多。
她抿了抿蒼白的唇,看著身下吭哧吭哧往前奔的人,餘光看到舉著傘狼狽奔跑的婦人,心中正思量,忽覺脖子一痛,再次昏睡過去。
“怎麼又睡了?”魯氏不解,她都準備喂些藥了。
劉重山反手繼續托著容玉腿彎,越發加快速度,隨口糊弄道:“多睡覺,傷好得快。”
魯氏沒多想,隻是加快腳步。他們是靠山吃山的人家,腳程都不慢,更何況從臨州城到綠水村一路下坡,根本用不了太多力氣。趕回綠水村時,天還沒黑透。
到了村口,魯氏覺得不對勁。
“有人在哭,是小芳。狗娃又欺負妹妹了?”她睜大眼,丟開油紙傘,快步往家裏跑。
“娘,哥哥被帶走了,他們說咱們交的錢不夠,要再給一百兩,哥哥說沒錢,他們就把哥哥帶走了。嗚嗚嗚,哥哥打架打輸了,他們還搶了我的老母雞!”一個五六歲的小姑娘抱著魯氏的腿哭嚎,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卻不妨礙她將事情說清楚。
“不是已經給了五十兩嗎?又要一百兩,這是要一百五十兩?”魯氏倒吸一口涼氣,一百五十兩都可以在城裏買個不大不小的宅子了。
“我的狗娃啊,命怎麼那麼苦!他爹死得早,好不容易有媳婦兒了,連媳婦兒的麵都沒見著,就上了戰場,以後這要我怎麼活啊!”
魯氏跪坐在地上,任由小心保護一路的東西滾落在雨水裏,仰頭看著昏暗不明的天空,痛哭出聲。
“娘啊,哥哥會不會變成說書先生說的血葫蘆?”小姑娘也跌坐在地上,哭得都能看見嗓子眼了。
哭聲直上幹雲霄。
容玉被這哭聲吵醒,看著跌坐在泥濘裏的母女二人不由愣怔。
“聽好了,無論你是哪來的,以後就是這家媳婦兒,生是趙家的人,死是趙家的死人。”
男子刻意壓低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容玉看著泥濘裏的紅燭紅紙和草藥,忽地笑了。
“好啊。”她道。
若亡人有靈,父親請睜眼瞧瞧,他所堅持追求的,不惜拿命去博的,當真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