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霧雲穀海拔六百多米，山穀西麵有一道瀑布，泄入穀底水潭。水潭四麵被嶙峋亂石圍住，潭水從亂石間流出溪流。溪水繞穀底半周，在南麵被霧雲溪苑引入小區。

我要去的地方，就是霧雲穀西麵穀底的水潭。

雖說直線距離不算太遠，可那水潭的地勢就像一個漏鬥。想去水潭，必須從亂石溪上尋路前往。

這條路很不好走，總是淌幾步水，就要攀越數座岩石，有些地方還需要從亂石間的空隙穿行。

我中午一點左右離開霧雲溪苑，抵達穀底水潭時，已是下午五點過。

水潭的麵積大概有兩百平米，陽光隻在正午時分才能照進來。穀上瀑布傾瀉而下，使潭中水汽氤氳，四周環境陰暗潮濕。

這地方常年人跡罕至，極不適合露營，戶外探險愛好者偶爾進來一趟，也是隨便看看就走了。

若不是韋新凱給我指明路途，我無論如何也不會找到這個地方。

水潭周圍全是亂石，連一塊可供休息的平整石麵都沒有。我靠著岩石休息了一會，外麵太陽雖還未落下，這裏的光線卻已經越來越暗。

韋新凱之所以能夠找到藏身於此的遊魂，是因為水潭上方籠罩著濃鬱的陰氣。

我能看鬼魂，可對陰氣的感知遠不如韋新凱。

這個問題也一直困擾著我。

也許，是因為我體內本就蘊藏著陰煞之氣，所以對周圍出現的陰氣就沒有那麼敏感了。

不過在水潭這樣的環境裏，我並沒有覺得不舒服。雖然我也不喜歡陰暗潮濕，但這裏的氣息讓我感到很放鬆。

天色完全黑下來之後，潭麵上的氤氳水汽已目不能視。我索性閉上眼睛，背靠岩石開始冥想，細細體味幽冥煞氣在體內的運行軌跡。

身處冥想之中，時間仿佛已不存在。而我體內的幽冥煞氣運行速度加快，每在周身筋骨脈絡循環一次，全身的肌肉骨骼便能舒坦幾分。

經過數次循環之後，身體的疲累竟一掃而空。

就在我再度嘗試將幽冥煞氣存入氣海的時候，突然感覺水潭附近的亂石中似有氣流波動，猛然睜眼探視，隻見一個黑影飛快地躲到一塊巨石後麵。

“楊勵，是你嗎？”我估計那個黑影，就是韋新凱跟我提過的遊魂。

“你......，你是誰？”巨石後傳來膽怯的聲音。

“我是韋新凱的朋友，特地來這找你的。”

“找我幹什麼？”

“我想幫你離開這個水潭，去你該去的地方。”

對方沉默下來，我繼續說道：“你真的願意永遠留在這嗎？”

“我......”

“人死不能複生，就算你留在這，也無法改變任何事。如果你有什麼心願，我可以幫你完成。了卻心願之後，你就可以安心去轉世輪回了。”

“轉世輪回......”楊勵頓了一下，用質疑的語氣問道：“你好像不是鬼差？”

“你見過鬼差？”

“嗯。”

“鬼差是什麼樣子？”

“我也說不清楚，每次鬼差出現，我都躲進潭底不敢出來。”

“你能出來讓我看看你嗎？”

楊勵考慮了片刻，從巨石後飄了出來。

沒錯，他就是飄出來的，因為巨石前麵是水潭，根本無法站立。

他很年輕，大約二十三四歲。穿著短袖短褲，光著腳。長相普普通通，臉色十分蒼白。

“這裏除了你，還有別的遊魂嗎？”

楊勵搖了搖頭，神色略顯孤寂。

“其實我也需要你幫我做一件事。”

讓他知道我也有求於他，或許能讓他放下對我的戒心。

“你想要我做什麼？”

我毫無隱瞞說出自己的打算，最後再次向他做出承諾，無論他是否願意幫我，我都會竭盡全力替他完成心願。

“你為什麼要幫我？”

我淡淡一笑，沒有正麵回答，“你考慮一下吧，相信你能感覺到，我對你沒有惡意。”

楊勵盯著我看了良久，終於點頭同意。

手機在穀底完全沒有信號，我的老式功能機也沒有電筒，僅憑手機屏幕微弱的光亮，肯定是走不出去的。

今晚隻能在這個鬼地方待到天亮了。

我和楊勵聊了整整一個通宵，他生前算是一個好人，死後懷著深深執念守在這，不過是想再見心愛的人一麵。

可惜，最終並未達成心願。

天亮之後，我沒有著急離開。而是脫掉衣服，下到冰冷的潭水中，在水底找到一枚款式老舊的金戒子。

回去的路我隻走了兩個多小時，可差不多十一點才回到市區。

又轉了一趟公交車，我在玉秀路下車，直接走進公交站台後的紅葉小區。

敲開2棟1一單元302的房門，一個二十七八歲的女人抱著孩子站在我麵前。

“你找誰？”

“請問，你是莊婷吧？”

“我不認識你，你怎麼知道我名字？”

我沒有回答，從口袋裏摸出那枚金戒子遞了過去。

莊婷伸手接過戒子，翻過來看了看內圈銘刻的字跡，不禁一臉驚愕。

“這，這是在哪找到的？”

“當然是在你遺失戒子的地方。”

“你是說霧雲穀？”莊婷更覺疑惑，“這是你撿到的？可你怎麼知道這戒子是我的？”

“是楊勵告訴我的。”

“楊勵......”莊婷露出回憶的表情，“他，他幾年前不是失蹤了嗎？”

“他不是失蹤。三年前，為了幫你找到這枚戒子，楊勵偷偷下到穀底，掉進水潭淹死了。”

“什麼？”莊婷臉色大變，抬手扶著門框，兩腳有些發軟。

“你應該知道，他喜歡你吧？”

莊婷魂不守舍地點了點頭，“楊勵，他，他真是為了幫我找到戒子才淹死的？”

“是的。他在穀底水潭待了三年，雖然找到了這枚戒子，可是一縷陰魂卻拿不起這枚小小的戒子。不然，他早就把戒子給你送回來了。”

莊婷頓時眼眶通紅，頰邊滾落兩行熱淚。

“你說的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否則我怎麼會拿到這枚戒子，又怎麼能找到你家。”

“可楊勵不是淹死了嗎，你......”

“放心，我不是鬼，隻不過我在穀底水潭湊巧碰見他的陰魂，才答應幫他把戒子交還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