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我緘默寡言,和黎珠珠天真爛漫的性子天差地別,學堂裏的子弟們經常問她:
“黎離真的是你姐姐嗎?怎麼她這麼瘦小,什麼話都不說,你卻白白嫩嫩的,這麼開朗?”
黎珠珠聞言,撅撅嘴:“姐姐的娘親是公主殿下呢,她不是我親姐姐。隻不過我娘說,公主善妒,給我娘送黑補品,要不是我娘發現的早,現在就沒有珠珠了!”
“原來公主殿下這麼壞啊!那黎離吃不上飯也活該,因為她娘差點害死珠珠,我如果是珠珠,我一定會討厭黎離的!”
“珠珠,幸好你當初沒有死掉,不然我就沒有這麼好的朋友了。”
珠珠氣呼呼的:“對啊,娘親說,我差點就死了呢!”
因為黎珠珠這句話,我在學堂的生活徹底墮入黑暗,他們打我,拽我的辮子,在我身上丟蟲子,癩蛤蟆,撕我的作業,甚至罵我。
用最惡毒,最下流的詞語罵我。
每當這時候,珠珠就會站出來:“辰哥哥,你罵的詞語好壞!珠珠聽不下去了!”
她的語氣真的很生氣,可是她眼底閃爍的,分明是興奮。
陳辰是丞相的兒子,丞相是珠珠的幹爹。
陳辰跟他爹爹很像,笑起來皮笑肉不笑的,但是對待珠珠就很溫柔。
每次黎珠珠站出來替我說話,他就會更狠的欺負我辱罵我,這次也不例外。
他指著我:“爹爹說了,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毒婦的女兒就是小毒婦,還想跟我們一起上學,她又不是公主,是老鼠,是乞丐,是最最最下賤的人,怎麼配和我們在一起?”
他們都這樣說我娘,可分明嬤嬤對我說,我娘是世界上最尊貴的公主殿下,溫柔善良,善解人意。
我不允許別人這樣說我娘,於是我站起身,把桌子上的筆狠狠地丟向陳辰:
“你娘才是毒婦!你!你這個壞狗!”
我想破腦袋罵他。
我的一次挺直腰板,最後以一頓毒打結束。
晚上回家,我淋了一身的尿,黎珠珠不願意帶我,我便隻能自己走回府。
嬤嬤早就等急了,看到我狼狽的樣,瞬間就急了。
我撲進她的懷裏,嚎啕大哭:“嬤嬤,我娘到底壞不壞,為什麼他們都說我像我娘,是最壞的人。”
嬤嬤心疼無比:“離離不壞,公主也不壞,離離和公主一樣,都是世界上頂好頂好的女兒。”
如果說世界上最純粹的惡意出在哪裏,那一定是在童年時期,因為小孩子沒有畏懼,沒有後顧之憂,他們隻關注內心的感受。
欺負我,就是討好黎珠珠,就能得到她的親近。
從那天以後,我便沒有再反抗過他們的欺淩。我不想給爹爹添麻煩,我上學的目的是為了討他的喜歡,如果我鬧的太過被他知道,一定會引起他的厭煩。
可是我沒想到,他們竟然把我的作業給偷走了,夫子說了,這次作業誰寫的好,就能得到嘉獎。
如果得到了嘉獎,我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去找爹爹了,和黎珠珠一樣,得到爹爹摸著頭的一句寵溺誇讚。
雖然這個是黎珠珠唾手可得的,可對於我來說,卻準備了好久好久。
可是,就這樣沒了。
我隻能匆忙地趕一份出來。
可沒想到,夫子嘉獎同學的時候,卻念了黎珠珠的文章。
他狠狠地誇讚了黎珠珠,說這篇文章渾然天成,在她這個年紀裏是很難寫出來的,果然是有名的才女。
我的臉卻一寸寸的變白。
不是因為別的,隻是因為,黎珠珠交上去的這張作業,是我的。
一字不差的文章,是我花了十幾日苦思敏想寫出來的。
課後,我找到了夫子,隱晦地提醒這篇文章的所作者另有其人,並且全文背誦,加上了自己的草稿和思想的過程。
可夫子隻看了一眼,便沉沉道:“你回去吧。”
我有些不安:“夫子…”
“我會處理的,耐心等待。”
他說完,轉身離去。
我坐在位置上,心神不寧,練字練壞了兩張紙以後我便不再練了,扭頭,正好看到門外黎珠珠和男孩子們玩抓人遊戲。
其中一個男生說:“珠珠,你好厲害呀,寫的文章這麼好,我爹說了,要認你當幹女兒!”
黎珠珠臉上表情很平淡,她平靜極了,甚至沒有看我第二眼:“這有什麼的,隨隨便便寫的而已啦。”
她沒有一點心虛嗎?
我心想,爹爹如果知道她撒謊騙夫子,會不會生氣呢?爹爹如果知道這篇特別好的文章是我寫的,會不會誇獎我呢?
我期待起來。
可等來的是黎群怒氣衝衝的身影。
他看到我,拾起一邊的石墨便扔了過來,我一時不備,被砸到了額頭。
一股溫熱的液體從腦門流下來,混合著黑乎乎的墨水,把我的視線遮蓋住了。
黎群暴怒的聲音在我耳邊炸響:
“黎離,你怎這般嫉妒?你妹妹文章比你寫的好,你就要冤枉她偷你的,你果真跟你娘一樣,是個妒婦!”
那一刻我血液凝固,仿若墜進深海,耳邊轟鳴不止,什麼都聽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