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先天性心臟病。
“當時你媽把你抱回來,我們都勸她哪兒來的放回哪兒去,因為你乖的呦,舍得把你扔外邊不養,指定是有什麼問題。”
“可你媽那脾氣你知道,強,說什麼都舍不得你,帶你去做檢查,果然查出來有病。”
“我們當她就死心了,誰知道她說要給你治病,哎呀,好幾年,醫院就是家,好好一個人磨成什麼樣了。”
我不太有小時候的記憶,這些都是隔壁阿婆還在世的時候,偷偷告訴我的。
因為我媽不讓講,“小孩子,跟她說這些幹什麼。”
“就是要從小讓她知道你對她好,等她長大了,就要對你好。”
阿婆這樣說,但我媽不這樣想,她從不覺得在我身上付出了,就一定要得到什麼。
她簡直是我見過最酷的人!
八九歲,在別的家長告訴孩子是充話費送的,垃圾桶撿的,商店裏買的等等大差不差,平平無奇的途徑來的時候,我媽已經上升到玄學了。
“你呀,是菩薩賜給媽的。”
她毫不隱瞞地告訴我,哪年哪月哪天,她去廟裏上香,出來就看到我了。
“別人怎麼逗都沒反應,我一抱你就咧嘴笑了,這說明什麼,說明命裏注定你是媽的孩子。”
邊炒菜邊說話,我媽有問必答,一次性解決了我所有的疑惑。
打那天起,我再也不糾結別的同學都有爸爸,我為什麼沒爸爸這種傻逼問題。
我媽告訴我,她遇到我之前,已經做好一個人生活的打算了,後來帶我回家,“人生圓滿。”
“白得個這麼好的閨女,你說我這是什麼好運氣。”
笑嗬嗬地抹去我眼淚,指腹的粗糙感,和指尖開裂的一道道小口子說明一切。
我媽什麼都跟我說,唯獨不講她自己一個人,沒有學曆,腿有殘疾,是怎麼掙錢給我做手術,把我養大的。
那我什麼都跟她講,隻瞞著我是重生的這件事,應該沒什麼吧。
痛我記得就好,仇我會報,我媽要一直做好運氣的人。
第二天晚上,我媽下工回家,說我班主任早上給她打電話了,問我怎麼沒去學校。
“我照你說的回了,老師同意請假,讓你養好身體再回去,她人聽聲音溫溫柔柔的,挺好說話的。”
吃著飯,我媽和我閑聊,我嗯嗯啊啊地應付過去了。
不是敷衍,隻是班主任是這學期新調到我們班的,我媽忙,家長會什麼的我都給她請假了,她沒見過我新班主任。
憑聲音覺得她溫柔好相處,我是一百個不同意,可暫時沒什麼具體事實佐證。
“媽,我今天中午又做夢了。”
扯開話題,我媽立刻關心我是不是臨近高考壓力大,睡不好。
“和考試沒關係,就是做的夢比較奇怪。”
我和我媽講我夢到有人來找我,說是生我的人,“她硬要帶我走。”
“但我媽在這兒呢,打死我我也不跟她走。”抱住我媽和她貼貼,她不笑也不說話。
我知道她在想什麼。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
我媽是在想如果對方來意是好的,我跟他們走對我有好處,再舍不得我,她也會狠心同意。
反之,如果不好,那她哪怕拚了命,也不會讓他們帶我走。
偏偏郭芬一直偽裝的都很好。
她當時找過來的時候,裝得萬分可憐,說她當年有多無奈,這十幾年又有多愧疚難過。
“我就沒睡過一個好覺。”
鼻涕眼淚糊了一臉,她越哭越大聲,我媽看不下去給了她紙,郭芬立刻抓著她的手,撲通跪下哀求起來。
“姐,是我對不起笑笑,生了她卻沒盡過一天當媽的責任,我有罪。”
她說著就要磕頭,裝的太像了,我媽死死攔住她,“你別這樣,有話起來好好說。”
從剛開始不讓她進門,到願意聽她說話,我媽一退再退,郭芬得寸進尺。
臉上掛滿眼淚,她跪著不起來,“姐,我,我想帶笑笑回去,都是當媽的,您一定能理解對不對。”
“不理解,這事我媽說了不算,得問我。”
家裏沒別的地方,做著題分心看完她表演,我走過去,郭芬又來抓我的手。
“笑笑,媽......”
“第一,你不是我媽;第二,我媽在哪兒我在哪兒;第三,沒事可以走了,有事也走,不送。”
被她耽誤的我媽還沒吃飯,要去廚房熱飯,我想了想又折回來。
“注意,我不在陌生人身上浪費感情,這不是氣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