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去工地了,我來了學校。
我本來不想來的,這樣可以暫時避開那個女人,但想了想,我還是來了。
與其被動,被她找上門,不如我主動出擊。
五月,天已經熱起來了,紮了個丸子頭,我老老實實穿了校服外套去學校。
隻在學校脫掉了會兒,到中午放學我又穿上了外套。
出校門,我一眼就看到了路邊站著的女人。
郭芬,說是生了我,自稱是我媽的人。
假裝沒發現有人跟著,我跟著其他人剛要往另一邊拐,和家的方向相反,不想鄰居阿姨看到我了。
“笑笑你去哪兒,你家在這邊呢,”阿姨拉著我,帶著我一起往家走,我掙開她。
“阿姨我學校還有事,”匆匆說了聲要走,可來不及了。
“同學,”郭芬跟上來,從背後親熱地攬著我,我偏過去看她。
“阿姨怎麼了?”
“沒事,就是想問問附近哪兒有商店?”
我說不知道,郭芬就走了,她低頭邊走邊看手裏的東西,看背影都知道她在笑。
笑吧笑吧,看你還能笑多久。
回家吃了飯,下午再去學校,課桌上放著件校服外套。
“林笑笑,你大中午穿外套就穿吧,你還穿錯了,你穿的是我的外套。”
同桌周琪嚷著,我一根雪糕遞過去,她安靜下來。
“琪琪,我有事想找你幫忙......”
“包在我身上,”一口答應下來,周琪看著大咧咧的,但其實心思細膩,看我為難,別的一句都沒有多問。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為數不多真心為我著想,不支持我捐腎的人。
當初大多數人都支持我捐腎,給我那個素不相識的妹妹。
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他們站在道德製高點,說著不痛不癢的話,輕易替我決定好了一切。
“現代醫學發達,一個腎不影響的,再說了,那可是親妹妹。”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聽說她是三好學生,總不會見死不救吧。”
“耽誤考試?笑話!人命大過天,一個高考算什麼?今年考不了,大不了還有明年,可不捐腎,人就沒了!”
......
輿論一邊倒,都向著郭芬那邊,但我和我媽態度堅決,就是不捐。
我們為此承受了很多,惡毒的詛咒、謾罵、白眼......那些人自以為是正義的使者,隨便哪個人都想來踩我們一腳。
是周琪,她不顧別人的眼神,站到我身邊維護我,她提議不能放任那些人議論,要反擊,但緊接著我媽就出車禍了。
別人怎麼說,怎麼看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媽。
我要救她。
4、
我媽是我最重要的人,她一出事,我就慌了。
郭芬找到我,說她能給我錢,給我媽交手術費的時候,我知道她沒安好心。
果然,她是有條件的。
但這樣,我反倒放心了,天上不會掉餡餅,如果救我媽的代價是失去一個腎,那我願意。
冷靜下來,我們談好的條件是,我和我媽同時進行手術。
我以為這樣就夠了,不怕他們反悔,可我還是低估了人性險惡,高估了他們。
臨手術都能反悔,他們真是太可惡了!
深吸一口氣,稍稍平複了下情緒,我去找我媽,讓她給我請病假,“先請一周吧。”
“病假?還是一周?”皺著眉看我,我媽語氣嚴肅。
“笑笑你老實告訴媽,你到底怎麼了?從早上你就不對......”
“真沒事,我就是不想去學校,反正都學完了,在哪兒複習都一樣,家裏還清靜。”
抱著我媽胳膊晃了晃,她語氣軟下來,“你打小就有主意,你的成績,不去學校媽同意。”
“但,真沒事?”我媽不放心,眼神探究地看過來。
我立馬舉手保證,“真的!”
“那行,”和我擊了下掌,我媽要給我班主任打電話,我攔住她。
“等明天老師打電話吧,到時候媽你就說是連夜給我送醫院了,太著急,一忙就忘了給我請假。”
“不然媽你不知道,我班主任很嚴的,說不好就不給我請假。”
理由滿分,挑不出一點兒錯,我媽沒多想,答應配合我。
她隻讓我趕緊“呸”三聲,“晦氣話少說,醫院那種地方,我們才不去呢。”
我聽話照做,我媽滿意地笑了。
可她哪裏知道,上輩子我們母女都進了醫院,在那個提起名字她就不喜歡的地方,待了不少時間,最終失去生命。
但實際上我媽不喜歡醫院,全是因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