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張奶奶從炕梢把煙笸籮推過去，王二姨奶奶從腰上解下煙袋，給自己裝著煙。

“吃了。”張爺爺見煙笸籮裏沒火柴，就翻了翻抽屜，翻出盒火柴扔到炕上。

“你做的啥？”張奶奶偏腿坐在炕沿上問。

“疙瘩湯。”

張奶奶撇了下嘴。

“我就知道，你也就會做疙瘩湯吧！”

張爺爺坐在靠牆的木凳上，哼哼著道。

“你會的多，你咋不做呢。”

王二姨奶奶笑著道。

“你也是，跟著老妹子一起過來吃就是了，還自己做啥。”

“我去幹啥！老大媳婦叫我去她那吃，我都沒去，小草端過來幾張剩餅和蘸醬菜，我們爺倆吃的，挺好！”

張奶奶聽到提起張小草忙道。

“孩子咋樣？”

“能咋樣，就那樣吧，吃完了，把碗筷都洗了，你看外屋了嗎，都是她收拾的。”

“哎喲！”張奶奶一拍大腿，“我還以為是你收拾的，我還尋思呢，這太陽從西邊出來了？老頭子啥時候收拾屋子了啊！原來是是小草啊！她二姨啊，你可不知道，我們家小草從來不幹這事的，也就抱個柴燒個火，有時候還不樂意呢，這可是頭一回！”

王二姨奶奶吞煙吐霧，顯得她的表情越發的神秘莫測。

“那就是中邪沒錯了！我看啊，不是大白兔子就是黃鼠狼作妖，跑不了的！”說著又吧嗒了兩口煙道，“這樣，等晚上，你叫孩子來你屋裏睡，我親自會會它，你再給我找個大椎茬子，到時候紮住它，就好辦了。”

大錐茬子就是納鞋底子用的又粗又長的針。

“不管大白兔子還是黃鼠狼，那東西最好還是別惹它，沾上可就摘不掉了。”張爺爺道。

“我剛才在家裏找了一圈，沒發現啊，這玩意咋來的呢？”張奶奶道。

煙霧繚繞的王二姨奶奶，十分的高深。

“那不是咱們凡人能想的。”

張小草還不知道，一場對她的驅邪活動即將拉開序幕。

天很快黑了，這時候經常停電，今天正好沒電，這種情況，村裏一般都在天黑之前把晚飯吃了，天一黑就睡覺。

張小草還有點不習慣，沒網沒手機沒電視也就罷了，這沒電可真是別扭。

王二姨奶奶沒走，直接在張家吃了晚飯，天黑後點了根蠟，和爺爺奶奶坐在炕上說話，張媽媽下地幹活累了，早早睡下，張小草睡不著就過來聽爺爺他們說話。

看看時候差不多，王二姨奶奶忽然叫了一聲，嚇的張小草一哆嗦。

張奶奶一把將她抱住，小聲說道。

“別吵吵，你二姨奶奶下神了。”

啊？下神是個什麼鬼！

張小草愣了半點，見王二姨奶奶利索地從炕上跳到地上，眼斜嘴歪，口中念念有詞，身體跟著擺動，手裏的大煙袋揮舞著，她才明白過來，這是在跳大神啊！

她倒忘了，這時候哪個村裏都會出幾個“會看的人”，就是仙家，跳大神。

有時候一個村出來好幾個，他們的神是不一樣的，至於會不會打架就不是外人操心的了。

別看官方管這個叫封建迷信，可鄉下還是很流行的，很多人都信，就是張爺爺自稱書香門第的人家，也信一半，不然也不會叫王二姨奶奶來了。

張小草並不知道這是一場針對自己的跳大神，還挺納悶，這咋就在她家下神了？

不過有機會看到真實的跳大神表演也是難得，於是她專心地看起來，都沒注意奶奶抱著自己的手臂一陣陣發緊。

王二姨奶奶在地上蹦躂了一會，還別說蹦躂的還挺輕盈的，動作有點像某一時期的尬舞。

張小草正看得津津有味，忽然王二姨奶奶衝她過來了，雙手在她麵前畫圈，她聞到了一股除了煙袋油子味外，還有不知道什麼味道，正奇怪，隻聽王二姨奶奶說道。

“你叫啥名？”

張小草剛想笑，奶奶急忙晃了晃她，小聲道。

“快說你叫啥名！”

“我叫張小草。”張小草配合地道。

“你多大了？”王二姨奶奶原地轉了一個圈問道。

張小草這時候就感到頭有點暈，沒馬上說話，站在旁邊的爺爺忙拉了拉她。

“小草，快說，多大了？”

“我，我......三十五。”

張小草也不知道怎麼就說了這麼個數字，這下爺爺奶奶都是一僵，麵色也變得古怪起來。

隻有王二姨奶奶沒事一樣，繼續詢問道。

“你從啥地方來的？”

張小草的頭越發的暈眩，覺得胸口很不舒服，掙紮了一下，被奶奶緊緊抱住。

“我，我死了，我摔死了......”

張爺爺的手攥緊了，張奶奶也哆嗦起來。

“不，你沒死，你好好的呢。”

王二姨奶奶動作戛然而止，兩隻小眼睛對著張小草的眼睛看，在旁邊昏暗的蠟燭映襯下，顯得格外的詭異，張小草呆住了。

“你來錯地方了，回去吧，這不是你待的地方。”

張小草渾渾噩噩的，呆滯著說道。

“我回哪？這是我的家。”

“這不是你的家，這是別人的家。”

“不，這就是我的家，我回來了，我回來了......”

王二姨奶奶兩隻小眼睛瞬間迸發出滲人的光芒，厲聲大喝。

“畜生，你還不現原形！”

說著抬手就向張小草揮去，手裏分明捏著一根大椎茬子，直接穿透了張小草的褲子，深深地釘在了炕席裏。

張小草隻看到寒光一閃，大叫了一聲，嚇得清醒了些。

“你幹什麼啊！”

王二姨奶奶立刻對張爺爺道。

“抓住了，你快看看你家房後，有沒有啥東西！”

張爺爺抄起事先準備好的手電筒，急匆匆出去，出了屋門前又拿了張鐵鍁，直奔屋後。

張小草還有點發蒙，看著釘著自己褲子裏的大錐茬子，半截露在外麵，腦門都冒汗了，伸手就拔了起來。

“你謀殺啊！”

張奶奶嚇得趕緊攔著。

“別動，你二姨奶奶給你看病呢，你有東西上身了！”

張小草這才後知後覺，原來這是給自己跳的大神啊，更不幹了。

“奶奶，她是騙人的！迷信！”

王二姨奶奶伸手將張小草拔出來的大椎茬子搶過去，搖頭歎息道。

“完了，它跑了，抓不到了，我沒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