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爺爺摸摸她的頭道。
“下午把作業做完,我要檢查的。”
“好。”張小草笑著,看著爺爺。
張爺爺個子不高,有些瘦,這時候的農村不管大人孩子普遍偏瘦,能吃飽,但營養還是跟不上的。
張爺爺長得不錯,她見過爺爺年輕時候的照片,妥妥的帥小夥,就是這時候也不差,梳著背頭,穿著灰色中山裝,左胸口袋裏插著一支鋼筆,這是這時候知識分子的標配。
可能按照後世的眼光看著有點土,可張小草卻覺得分外的美麗!
張爺爺又問了張小草幾句上午都幹啥了,去哪了,張小草胡亂地回答著,她也不知道自己都幹嘛了,去哪了,應該是沒出家門吧。
汗!畢竟她也是才回來的。
“爺爺你去哪了啊?”張小草問。
“我去地裏看看莊稼。”
張爺爺心不在焉地說著,心裏盤算著孫女中邪了,該怎麼辦。
張爺爺其實本職是種地,老師是兼職。
公辦教師,也就是專職的教師是不會來這種偏僻的農村的,隻能在本地找,而本地能教書的人又不夠教師資格,也就有了民辦教師這樣的稱號。
現在剛放暑假,張爺爺開始專心經管地裏的莊稼了。
張小草記得爺爺為了民辦教師轉公辦教師費了不少心思。
雖然教了三十多年學,快四十年了,資曆完全沒問題,也夠轉公辦的資格,但是沒人沒錢就是每次都被刷下。
後來,好像還是借錢走了些門路才轉成的,具體哪一年她不記得了,怎麼找門路更不用說,她一個孩子沒人會跟她說這些。
張爺爺跟張小草說了會話,就回來了。
張奶奶等的著急,見了他忙問。
“咋樣?”
張爺爺為難地道。
“咋說呢,好像也不嚴重,沒胡說八道,可也不太好。”接著將張小草抱著他哭說了一遍。
張奶奶一拍大腿。
“這還不嚴重,好好地哭啥,想啥!這孩子跟你最親,可再親早上剛見著,中午就想哭了,咋可能啊!”
“那咋辦?”
“要不找她老王二姨奶奶看看?”
老王二姨奶奶也是張奶奶拜的幹姐妹,排行老二。老曲是老大,張奶奶最小。
這王二姨奶奶還是個大仙,鄉下也稱做仙家,就是跳大神驅邪的。
“那我去問問。”張爺爺道。
張奶奶馬上道。
“我去問,中午我就不回來吃了,你去西屋吃吧。”說完抬腳就走。
張爺爺生氣的很。
“上人家吃飯幹啥玩意呢你說!”
“又不是別人家,再說我這可是辦正事!先別跟老大媳婦說,啥也不懂,說了就是事!”張奶奶扔下一句,風風火火走了。
張奶奶平生最不喜歡的事就是做飯,沒辦法張爺爺隻能自食其力,這在農村還真是很少見。
張爺爺不願意去兒媳婦屋裏吃,就打算自己做點疙瘩湯,再吃點鹹菜,對付一下就行了。
他其實也不願意做飯。
張媽媽見公公掐了一把柴禾進院了,就知道婆婆又不做飯了。
“我娘呢?”
“去你老王二姨家了。”
“那中午不回來了?”
“不回來了。”
“我娘可真是......”
張媽媽剛表現出怨念,張爺爺就看了她一眼說道。
“你娘是去幹正事了。”
張媽媽樂了,就知道公公會這麼說,婆婆幹啥公公都覺得是正事,包括不在家做飯去人家吃飯。
“爸,你別做了,過來吃吧。”
一般這種情況,張媽媽都會叫公公來自己這屋吃飯。
相比婆婆,張媽媽和公公處的還不錯。
張爺爺卻不肯,兒媳婦和老伴吵架了,他有點生氣。
“不去,我自己能做。”就進屋了。
張媽媽也不勉強,等張小草回來道。
“你奶奶又去串門子了,一會做完飯,你端過去和你爺爺一起吃。”
奶奶不愛做飯這件事,張小草也記著,嗯了聲。
飯好做,就是煮了點小米稀飯,早上還有剩餅和剩菜,熱一下,再洗幾把蘸醬菜就行了。
張爺爺愛吃餅,張小草多拿了幾張餅和洗好的蘸醬菜送過去。
張爺爺疙瘩湯也做好了,正坐在炕桌前吃,麵前放著一碟子鹹菜條子和一碟子醬,還有一把小蔥,直接在桌子上放著。
“爺爺吃餅。”
張小草把吃的放在桌上,自己摸了個碗盛了疙瘩湯。是蕎麵的,磨得有點粗,顯得黑乎乎的,上麵飄著幾段青綠色蔥葉,長短不一,一看就是用手直接揪的
張爺爺飯齡二十多年,風格一如既往地粗獷。
張爺爺看了孫女一眼,問道。
“大寶小寶他們啥時候回來?”
大寶小寶是弟弟,去哪了張小草沒想起來,更別說啥時候回來了,心虛地道。
“不知道。”
張爺爺沒再說話,拿了張餅就著疙瘩湯吃起來。
吃完飯,張小草收拾下去,洗幹淨了碗筷,沒有看到張爺爺憂心忡忡地看著她。
她忘了自己小時候是不願意幹家務的,最多的也就是抱柴燒火。
等做完了,張爺爺叫她去西屋做作業。
西屋放著兩張單人床,還有一張書桌,其實就是個木頭案子,很粗糙,不過又長又寬,上麵堆著叔叔們的課本。
張小草清理出個地方,開始做作業,暑假作業,打開有種清新撲麵的感覺。
我的童年啊!
她咧嘴笑了。
張爺爺看看她,貼心地給她關上門,回東屋開始思索孫女怎麼好端端的中邪了呢。
沒多久張奶奶回來了,跟在後麵的,還有王二姨奶奶,四十多歲的樣子,頭發攏在腦後,用黑色的發箍箍在一起,這種束發也叫一把抓。
她長了一對小眼睛,兩片薄薄的嘴唇,顴骨有點高,看上去不是很好相處,實際上也不好相處。
張小草在西屋的窗下寫著暑假作業,聽到動靜抬頭看了一眼,心裏立刻想起奶奶說的話,這個王二姨奶奶是個刁婆婆,對兒媳婦特別不好。
這個年代鄉下的婆婆都很厲害,不像二十年後,完全反過來了。
張奶奶和王二姨奶奶去了東屋,張爺爺將屋門關上了。
“吃飯了嗎?”
王二姨奶奶笑嗬嗬地問,也不見外,直接上炕,在炕邊上盤腿坐下。(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