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眾人如今像是無頭蒼蠅，有人給他們指路，自然樂得應下。

等蘇禾帶著漢子們將割下的虎肉拿回來的時候，幾個傷勢不重的傷員已經將火生了起來。

他們趁著火大烤了肉，每個人都分到了一塊，連幾個孩子也沒有落下。

周子瑞和周子瑤許久沒有聞過肉香，吃得滿嘴流油，蘇禾笑著撕下一塊衣角幫他們擦淨嘴巴。

一旁的周子瑛雖年紀不大，卻少年老成，雖稀罕虎肉，卻還留了半塊放在小袋當中，似是準備留到日後再次。

蘇禾衝他招了招手，將兩個小的交付給他，隨後查看了周時安的狀況。

周時安吃了東西，麵色比之剛才好了不少。

蘇禾同他聊了一會兒，忍不住打起哈欠。

今日又是躲虎又是找藥，屬實已經費勁了力氣。

周時安眸子盯著腦袋已經一點一點的蘇禾，沉聲，“去休息，不必管我。”

蘇禾沒拒絕對方的好意，“哪裏難受就叫我。”

說罷，她走到旁邊，將稻草鋪開，躺在孩子們的中間。

剛閉上眼睛，便感覺有個軟乎乎的東西爬到了自己身上。

她睜開眼睛，發現周子瑤的手緊緊地攥著自己的衣服。

“娘…我害怕。”

白天遇到老虎的時候來不及害怕，入了夜情緒上湧，小小的孩子便隻會用委屈的眼淚宣泄自己的恐懼。

蘇禾用袖子將她臉上的淚痕擦淨，伸手拍打周子瑤的後背。

“瑤瑤乖，我們不怕，我們馬上就要到濟城了，知道到濟城之後會遇到誰嗎？”

周子瑤濕漉漉的眸子盯著蘇禾，奶聲奶氣開口，“遇到爹爹......”

“沒錯，我們到濟城就能碰到你們爹爹了，他是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瑤瑤害怕什麼，他就會替你打跑什麼，那瑤瑤還怕嗎？”

瑤瑤驀然咧開嘴笑了起來，“不怕了，瑤瑤不怕了。”

“那瑤瑤乖乖睡覺好不好？”

蘇禾將瑤瑤摟在懷中，用自己的外衣裹在瑤瑤身上，卻總覺得有道視線緊緊粘在自己的身上，許久沒有收回。

睜開眼睛，卻對上了周子瑞欲言又止的表情。

他見被蘇禾發現，假裝閉上了眼睛，卻難掩緊張帶來的身體顫抖。

蘇禾歎了口氣，坐起身，看來今天這覺是睡不踏實了。

她伸手把周子瑞抱在懷中，詢問，“瑞哥兒，有什麼話睡覺前不說出來，可是會做噩夢的哦。”

周子瑞麵色白了白，似乎是在做內心的掙紮。

蘇禾耐心地等待，終於等來周子瑞開口，“王嬸說…你不是我們的親娘，照顧我們就是為了到濟城之後把我們賣了換吃的。”

周子瑞說著，小臉上碩大的眼睛啪嗒啪嗒開始往下掉眼淚。

這可將蘇禾心疼壞了，連哄帶騙了半天也沒哄好。

周子瑞抽抽搭搭地繼續說，“王嬸說…燕子就是被後娘賣給了鎮上的屠戶當媳婦兒，整天挨打，而且隻賣了三兩肉。”

蘇禾：“......”

“娘不會賣了你的。”蘇禾揉了揉周子瑞的腦袋，“瑞哥兒，你且在這兒等娘一會兒，娘去去就來。”

說罷，蘇禾起身，將睡得正香的王嬸從地上扯了起來。

“哎呦，哎呦，誰呀！”

對方口中罵罵咧咧，蘇禾一巴掌拍在了王嬸臉上，王嬸不可置信地瞪著蘇禾。

“那麼小的孩子你也騙，是沒幾天好活了想趕緊說說話是嗎？”

蘇禾一口唾沫吐到目瞪口呆的王嬸麵前，“再讓我聽到你嚇唬他們，我見你一次打你一次！”

說罷，蘇禾鬆開手，王嬸跌坐在地上，全然不知蘇禾什麼時候這麼硬氣，又什麼時候這麼維護幾個孩子了。

“好了，現在放心了嗎。”蘇禾蹲在周子瑞身旁，伸出根小拇指，“娘親絕對不會賣了你的，和娘親拉勾勾好不好？”

周子瑞咬著下唇，似乎是不敢多說，伸手勾上了蘇禾的手指。

好不容易將兩個孩子哄睡，蘇禾卻並沒躺下，而是走到了周時安身旁。

她早就發現，周時安從她哄周子瑤的時候就一直在盯著自己。

可自始至終，他都沒說一句話。

“是不是身上的傷口又疼了？”

蘇禾蹲在周時安身旁檢查，對方卻搖搖頭，問道，“你看著年歲尚小，怎麼會有那麼大的孩子？”

“嗯？”蘇禾回身看了眼已經熟睡的三個孩子，聲音輕了不少，“夫君去從軍了，這都是他的孩子，可既然孩子們喚我一聲娘親，我便應該好好待他們，視若己出。”

況且自己還收了銀子…

周時安心生詫異，他記得，當時蘇禾剛剛進門，對幾個孩子的態度別說視若己出了，連不冷不淡都算不上。

那些日子，周子瑞和周子瑤見她就如同見瘟神一般。

即便到了現在，周子瑞那副模樣，分明也是害怕蘇禾的。

可蘇禾剛才那番話卻也分明發自真心，不像作假，否則她實在沒有必要去教訓王嬸一通。

周時安擔心再問恐會暴露身份，暫且壓下心中的懷疑，“你倒是個好人。”

“好人算不上，孩子可憐，任誰都會心疼，好了，休息吧。”

聊天的功夫，蘇禾也檢查好了周時安身上的傷口，她回去躺在孩子中間，終於合上了雙眼，沉沉睡去。

“娘…救命…救救我…”

“娘！”

周子瑤淒厲的哭聲傳來，蘇禾轉身，見她被卷入洪水之中，一雙小手勉強冒出水麵。

而她身旁，兩個哥哥努力將她托出水麵，試圖換來一線生機。

蘇禾心急如焚，幾乎是條件反射地想衝下去救人。

可他的衣領被人拽住，回過神時，賈安已經躍入了水中。

水流湍急，賈安很快也沒了動靜，蘇禾呆滯地站在岸邊，急切地喚著，“賈安…賈安！”

“賈安！”

蘇禾猛地起身，這才發覺自己的後背已經被冷汗浸濕。

噩夢嗎？

她連忙看看左右，周子瑤和周子瑞還在睡，周子瑛冷淡地看了她一眼，沒說什麼。

“做噩夢了？”

賈安的聲音自上傳來，蘇禾迷茫地抬頭，驚訝道，“你傷好這麼快，已經能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