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府後宅院。
臘月天裏,呼嘯的寒風夾雜著白雪在天地間朦朧一片。
荒涼廢棄的井底,白桑桑死死捂著懷裏的小人兒。
“啊啊~唔啊......”
昏暗的逼仄空間裏,隱隱能看到她眼眶處兩個血淋淋的窟窿。
“娘親,等爹爹不生氣了......會放我、我們出去......”
她懷裏,兩三歲的男孩臉色凍得發青,白桑桑眼被挖掉,看不到,孩子被扔下來時便是一身觸目驚心的傷。
“啊啊......”
白桑桑張嘴想吐出安慰兒子的話,卻是露出半截殘缺的舌頭。
“娘親,湛兒好困......娘親、娘親......”
聲音漸弱到無,白桑桑血淋淋的眼眶流下兩行血淚。
“啊啊啊——”
她驚恐摸著孩子的麵孔,意識到孩子失去了呼吸後,仰天長嘯。
“嘭!”
驀地,一塊石頭從井口落下狠狠的砸在她頭上。
白桑桑一頭倒地上,頭上流下的血瞬間染紅她的臉。
“嗬,命真夠賤的,還不死,還不肯死!”
井口,尖銳的聲音怒喝,各種各樣石頭往白桑桑身上砸來。
白桑桑死死護著懷裏的孩子,哪怕她知道孩子已經......
這邊葉舒雅發泄夠了,站在井邊往下望著冷冷道:“白桑桑你現在沒有活著的價值了,你商會名下的產業如今無咎哥全部接管。”
“嗬嗬…對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初春便是我跟無咎哥大婚之日......”
井底的白桑桑其實已經不怎麼聽得清葉舒雅在說什麼。
懷裏的小人兒變得冷冰冰的,她脫掉衣服捂著,可怎麼都捂不熱呢。
“啊啊啊......”
湛寶,對不起,是娘親沒有保護好你......
白桑桑悲痛欲絕,血淋淋的眼眶流出血淚跟臉上的血混成一起。
恍惚間,她聽到“戚無咎”冷冽的聲音響起。
“他們還沒死嗎?”
“把井填了吧。”
“砰......”
最後,無數的石頭落在白桑桑的身上,她死死護著懷裏孩子的屍體。
漸漸的,累積起來的石頭將她掩埋。
“哈哈......”
淒慘一笑,白桑桑怨恨的閉上眼。
在被葉舒雅囚禁折磨起來時,她還不信背後是戚無咎指使的。
甚至被挖掉雙眼割舌,打斷四肢扔到井裏,她苟延殘喘的還抱著最後一絲希望。
可恨......
腦海裏閃現,五年前她穿越成戚無咎的新婚妻子。
戚母‘眼瞎’體弱,年幼的二弟戚無忌跟戚小妹,戚家連吃口飯都成問題。
是她冒著危險滿山遍野的找野貨等東西。
是她千辛萬苦早出晚歸的賺錢。
是她照顧他們一家三口,是她賺錢讓他有機會讀書科考。
是她......
想到她為戚無咎付出的一切,白桑桑就悔恨的欲死!
最終,他功成名就了,被前首輔孫女葉舒雅看上。
她跟湛寶就成了他的擋路石!
戚無咎,若能重來,我管你去死!
意識陷入黑暗,白桑桑死死摟著湛寶的屍體......
——
——
“嫂子,嫂子你醒醒啊,你別嚇我嗚嗚......”
恍惚間,白桑桑的意識被搖晃醒,耳邊的哭鬧聲讓她秀眉皺起。
是小妹來救他們了麼?
因為照顧兄妹倆,戚無忌兄妹倆跟她的感情比戚無忌還好。
“嗚嗚嫂子你醒了,嚇死我了......”
見她睜開眼,戚小妹這才忍不住放聲大哭。
這是......
這片樹林,白桑桑太熟悉了,額頭作痛她摸到一手的血。
正要爬起來,就看到腳邊被摔碎的鳥蛋,她怔愣住。
這熟悉的一幕是......
記憶裏新婚第二天,戚無咎匆匆去了縣學,家裏吃糠咽菜,她便帶著小妹上山挖野菜,發現樹上的鳥窩。
她爬樹掏鳥窩,結果體力不支摔了下來,鳥蛋還摔壞了。
是重生了嗎?
額頭磕破皮,刺痛讓白桑桑知道眼前的情況不是做夢。
好一會,她才接受自己重生了的事實,摸了摸額頭,她眼底閃爍著寒芒。
戚無咎、葉舒雅......你們等著!
爬起來,將無聲的眼淚狠狠擦拭掉,隻是想到在懷裏逐漸失去溫度的湛寶,臉上的眼淚越擦越多。
戚小妹見她眼淚跟不要錢似的,以為她是摔疼了準備安慰她。
“嫂......”
白桑桑寒眸瞥向她。
戚小妹呼吸一滯,嫂子到嘴邊就喊不出口了。
她有些害怕的看著白桑桑。
知道她是無辜的,白桑桑調整心態,冷漠道:“我們回去。”
“哦、哦哦。”
戚小妹連忙撿起地上散落的野菜。
鳥蛋摔碎撿不起來了,她盯著地上的蛋液咽了咽口水。
戚母體弱,常年隻能刺繡賺點錢補家用,導致現在眼睛隻能白天模糊看清些東西。
而戚無咎這雙胞胎兄妹,年紀都還小,能做的事有限。
白桑桑沒嫁過來前,戚家全靠戚無咎抄書補家用。
然而,縣學完考秀才後續的費用就是一筆更多的銀子。
想著現在戚家的情況,白桑桑倆人回了戚家。
籬笆籬院裏,戚母坐在陽光下眯著眼在刺繡著荷花,聽到動靜抬起頭眯著眼笑道:“回來了啊。”
“娘,嫂子從樹上摔下來,頭撞破出血了。”
戚小妹跑到戚母跟前道。
“啊,這、小妹你回我屋裏找找還有沒有藥。”戚母緊張的起身招呼道。
白桑桑心裏很不是滋味,前世,戚母她們跟她的感情很好。
五年的相伴,彼此都是交心的親人。
可......
想到戚無咎,她眼底閃爍著寒意,這輩子別給她複仇的機會,否則......
很快,戚小妹在屋裏翻找出對戚家來說很珍貴的止血藥來。
跟前世一樣,母女倆都很緊張白桑桑,幫忙上了藥,怕她難受,家裏的活這一天都沒讓她碰。
而白桑桑情緒不穩定,在房間裏待了一天平複心緒。
她動了離開戚家的心思,隻是這個時代對女人不是那麼友好的。
離婚......
和離的話,她回娘家的結果隻可能是被原主爹娘隨便找個人嫁了。
再者,她的湛寶此時還沒未出生。
無論如何她這輩子也要再尋回她的孩子,所以現在還不能離開戚家。
白桑桑想好,準備先賺錢有立足的資格,一年後生下湛寶再跟戚無咎和離。
隻是,別想她像前世那般無私奉獻,送那狗男人平步青雲!
——
‘桑桑、桑桑對不起......’
‘湛寶,是爹爹來晚了——’
碩大的林府大敞著,葉舒雅頭身分家,整個葉家內也橫七豎八全是屍體,血流成河。
其中有一個戲子打扮的口技者死相尤為淒慘。
唯一一方淨土處,戚無咎抱著一堆屍骨。
他雙目幾欲泣血,
雖然沒流下一滴淚,身上卻散發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哀傷,一遍遍喚著她和孩子的名字。
從日出,到日落。
整整三天,他兩鬢......白了。
白桑桑猛然驚醒。
窗外的天色蒙蒙亮,村裏的公雞紛紛在打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