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當我察覺到後，迅速回頭，看到的卻是吳顯彰，他的臉上掛著驚恐之色，渾如篩糠。

“吳教授，你們去哪裏了？”這一瞬間，我險些沒有哭出來。

吳顯彰驚魂未定，拉住了我的手：“小蘇啊，嚇死我了，嚇死我了。大家都不見了！”

他那兩道花白的眉毛不停地抖動，驚懼無比。

原來，他與我的經曆一樣。我們走到小路上不久，便遇到了濃霧。最開始，彼此還可以聽到呼喚聲。可是後來，那團霧氣越來越濃，周圍的人仿佛都消失了似的，誰也看不到。

吳顯彰是學術巨搫，但哪裏經曆過這樣詭譎的事情？心裏已經害怕到了極點，腳下又是懸崖斷壁。他隻覺得自己仿佛置身在了絕境之中，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就在萬念俱灰的時候，聽到了我的槍聲，這才跌跌撞撞找了過來，途中，還險些跌落懸崖。

看著這樣一位老教授老淚縱橫，我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撫他，隻能詢問其他人去了哪裏。

但是吳顯彰隻是一個勁兒地搖頭，什麼都不知道。

然而就在此時，吳顯彰身後突然出現了幾道黑影，在濃霧中看不大真切，我連忙抄槍在手，喝問：“誰？！”

“老烈，是老烈嗎？唉呀媽呀，我總算是找到你啦！”是老吳的聲音。

果不其然，隨著這幾個人的步伐，他們的身影漸漸變得清晰起來，正是老吳帶著其餘的幾個人趕到了。那幾個年輕人見到了吳顯彰，全都圍了上來，詢問他是否安全，有沒有受傷。

因為道路極窄，老吳隻得隔著幾個人朝我喊話：“老烈，你沒事吧，身體的零部件都還在吧？”

我見老吳還能開玩笑，懸著的一顆心也放了下來：“放心吧，好著呢。你小子沒事吧？”

霧氣昭昭，老吳突然罵了一句臟話。

他接著說道：“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你們突然就不見了，幸虧老子眼神好，看著這幫知識分子，要不然的話，他們都得交代在這兒。”

這句話，令梅若裳幾個年輕人的臉上都不禁浮現出了後怕的神情。

如今腳下就是萬丈懸崖，我生怕老吳這張嘴沒有把門的，萬一驚嚇到了他們，腳下一滑，很可能造成無法挽回的損失。

所以我連忙說道：“既然大家都平安，那我們就抓緊時間趕路吧，趕緊離開這兒。”

突然遭遇了這麼奇怪的事情，每個人腳下都不敢停留了。

對於我的提議，吳顯彰第一個表示同意，他還讓劉學兵從背包裏拿出來了一根長長的繩子，大家將這根繩子展開，纏住了每一個人的腰，連成一串兒。這樣的話，不至於再走散。

其實在這種壞境下，這種做法是極度危險的。因為萬一有一個人掉落懸崖，很可能拖著其他人一起摔下去。但是剛剛那件事實在太過匪夷所思，所以我最後還是同意這麼做了。

準備工作完成後，我們繼續依照原來的隊形往前走。

又走了大概四十多分鐘，小路陡然延伸向下，坡度約有六十多度。我走在最前麵，便利用繩索率先下去了。

高度約有三米多，不一會兒我便順利到達了下麵的路麵。抬頭望去，白色的濃霧仿佛越來越濃，仿佛一團乳白色的液體以極緩慢的速度在流動。

我雙手攏在嘴邊，大聲喊道：“老吳，照顧好吳教授，先讓他們下來。”

喊完了這一聲，也沒有聽見任何的回應，我心裏陡然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預感——不會又像之前那樣吧？難道隻是這一會兒，大家又分散開了？

正在我遲疑的時候，身邊的繩子搖搖晃晃，隻見吳顯彰第一個被吊了下來。

我鬆了一口氣，急忙迎上去：“吳教授，來，慢點兒。”

吳顯彰畢竟上了年紀，這麼一折騰，臉上泛著深紅色，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然後，便是劉學兵、梅若裳、孫建國、董勝武、物資，大家都順利地到達。

“老吳，你悠著點兒。”我喊道。

“放心吧，我這沒......臥槽！”老吳的話還沒有說完，便是一聲叫罵，緊接著，我們聽到了“咚”的一聲悶響。

一抬頭，隻見一個黑乎乎的大圓球從上麵砸了下來，不偏不倚，正砸在了我的身上。

我叫了一聲，身子往外歪去。多虧了梅若裳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我，我這才僥幸沒有跌落懸崖。

相比之下，老吳可就慘多了，身子滾了兩下，眼看人已經滑出了小路。

董勝武看得真切，突然跨前一步，一伸手，抓住了老吳的領子。

老吳現在整個人懸空，腳下是萬丈深淵，嚇得臉都白了：“別別別......千萬別鬆手啊！”

董勝武身大力不虧，但老吳畢竟是個胖子。我急忙上前幫忙：“老吳，你他娘的給老子堅持住！”

最後眾人合力，總算是將老吳給拉了上來。

老吳跪在了地上，驚魂未定，如同一隻負重的老牛，嗬斥嗬斥地喘了幾口粗氣。剛才要不是董勝武，他這會兒已經去閻王殿報道了。

“老吳，你可是這一帶最好的獵戶啊，怎麼還摔下來了？”我見有驚無險，便打趣了他一句。

老吳卻犯了一個大大的白眼兒：“娘的，站著說話不腰疼，你們幾個倒是平安下來了。到我這兒，繩子突然斷了，我有什麼辦法？”

“好了好了，大家都平安就好。小蘇啊，你看一下，我們接下來該往哪裏走？”吳顯彰不了解情況，還以為我和老吳會吵起來，趁機打了個圓場。

我看了一眼腳下，仍舊是萬丈深淵，看不見穀底的情況，便收起了繩索掛在肩上，說道：“我們得繼續往前走。前麵這條路是下坡，各位留神腳下。老吳，你還行不行，不行的話，我走在後麵？”

老吳擺了擺手，從地上爬了起來，一拍胸脯：“放心，村裏的黃瞎子說過，我能活到九十九，且死不了呢。”

見他開始吹牛了，我就知道他沒事，所以讓大家依舊按照之前的隊形前進。

這條路非人為開鑿，險僻難行。常年的積雪，導致這條路有一多半兒被凍成了冰。我們不得不放緩了腳步，看準腳下的落腳點。一塊凸起的石頭，一個沒有積雪的凹坑，都能成為我們的著腳點。

我一邊往前走，一邊回頭望著大家有沒有跟緊，同時，還要扶著一邊的山壁。

足足花了三個多小時，大家都覺得饑腸轆轆了，才隱然看到前方有個什麼東西。

那東西三四尺長，似乎是個石頭矗立在了那裏。可是仔細一看，又像是被什麼人刻意放在那裏的。

“前麵是不是路標啊？”劉學兵問了一句。

我不置可否，死人溝輕易不會有人涉足，怎麼會有人在這裏設立路標呢？

我又往前走了兩步，當眼前那件物體的輪廓漸漸變得清晰起來，我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那是一個人！

我加快了腳步走到近前，老吳他們也跟了上來。

隻見這個人癱坐在地上，身體已經被風雪掩埋了大半兒，耷拉著腦袋，一支老式的獵槍還被他緊緊地抱在了懷裏。

“臥槽，這......這......這不是謝金子嗎？”老吳乍然高叫一聲。

我神情一凜，低下頭去仔細觀瞧，眼前這具不知道死了多久的屍體，果然是前不久才剛剛與我們見過的謝金子！

我隻覺得自己一向堅持的無神論瞬間坍塌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口中喃喃：“不可能，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