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沈家老宅僅剩百米之遠,由於長時間奔跑缺氧,導致溫凜已經分不清東南西北,僅憑著熟悉的記憶朝著前麵一步一停的走著。
全身脫力的感覺並不好受,她努力的打起精神朝前看去,酸痛的腿卻像是不聽控製般跌倒在地,頃刻間她隨著慣力重重的摔倒在地。
麵具四分五裂,從臉上自動脫落。
雨水就寒風毫不客氣的在她身上肆意淩虐,水珠順著額頭上猙獰的疤痕滑到溫凜精致的下半邊臉,溫凜眼前模糊了一片紅,一時間連她自己也不知道這是血還是雨。
她隻知道自己渾身血液仿佛都被凍的凝結,身上火辣辣的疼痛早已麻痹,身體上已經感受不到半點疼痛,唯獨空蕩蕩的心仿若有人在拿刀割露出血淋淋的脆弱麵,刺的她痛不欲生。
渾噩的大腦麻木又單一的重複吩咐著,向前爬,去沈宅。
纖弱的手指抓著平路上的粗糲,拖著殘敗的身子努力的朝前爬去。
近了,就快近了。
雨越下越大,絲毫沒有想要停下來的意思。
豆大的雨滴砸在她的頭頂,順著額頭滑到眼睛中,帶著酸麻的幹澀。
指甲在一次次的磨損中已經臨近挨到肉,嬌嫩的指尖滑在路上,十指連心,每動一下都痛到了心裏。
她再次下手去抓,卻碰到了質地高級的皮革鞋。
雨水打濕了長發,腦袋沉重的抬起都費勁。溫凜努力的向上看去,沈辭修神情冷漠高居臨下的看著她,那張俊美無暇的臉上沒有半點多餘情緒。
他,他來幹什麼?看自己笑話嗎。
還是,等著給她收屍啊。
溫凜已經沒有力氣開口講話,麵前的去路被擋住,讓她無法再繼續前進。
修長的雙腿慢慢彎曲蹲下,冰涼的手指挑起她的下巴,沈辭修端詳著她臉上的狼狽和疲倦,深不見底的眸中淨是駭人的寒意。
“想不到你還挺有毅力。”
他點評著,仿若她是像是輕如鴻毛的玩物。
溫凜疲憊的雙眼像是在打架一樣,她微眯著眼睛想要保持清醒,但濃重的困意卻惹得她長長的睫毛不停的顫抖著。
女人蠕動著嘴唇,始終發不出完整的聲音。
溫凜的身子劇烈的喘息著,隱約可以聽到她口中在喃喃著一個名字:“小川......小,小川。”
“他很好。”沈辭修說的是假話,就在他離開老宅之前,管家還在稟報著溫南川在房內大發雷霆。
男人撐著一把黑傘,雨滴凝結成豆粒大小的水珠滴在溫凜的肩膀上,他像是觀看渺小螞蟻生死掙紮,隻是堵在她前進的路上,諷刺的笑著她。
溫凜隻覺得身後有一圈黑色的深不見底的黑洞緊緊的跟隨著她,那張牙舞爪的姿態,仿佛隻要鬆懈半秒,她就會吞噬的連骨頭都不剩。
沈辭修盯著她昏昏欲睡的眸子好久,腦海中隱約想起那年十八歲,她在高台上身穿公主裙肆意張揚的模樣,那雙漂亮的桃花眼中閃爍著自信耀眼的光芒。
“你的小川很好,現在這個點,怕是已經進入夢鄉了。”他編織了個謊話說給她聽,就連沈辭修自己都不明白,這話是為了打破她飄渺的幻想,還是為了安慰她。
那就好,那就好。
隻要她的小川......好好的。
得到這句話後,溫凜再也不受控製的向身後的無盡黑暗倒下,任由那黑色的空洞將她整個人吞沒。
滴——滴——
儀器冰冷的聲音響徹房內,病床上的溫凜虛弱的緩著氣。
眼前灰蒙蒙一片,偶爾有白光在閃爍。
她,死了嗎?
“媽媽,渴不渴?”稚嫩的童聲溫柔又帶著幾分謹慎,一隻小手輕輕的抓住溫凜冰涼的胳膊,擔憂的問道。
這是她的小川嗎?
溫凜衰弱的神經像是得到了精神支柱,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支撐著她強迫式的睜開眼。
她不能死,她怎麼舍得留小川一個人在世上受苦受難。她要陪著他長大,看著他結婚生子。
溫凜清醒點,快醒過來!
伴隨著耳邊轟鳴的電子流,溫凜終於睜開眼。
近在咫尺的小家夥強忍著淚花,不想讓媽媽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麵。
媽媽說過,男子漢大丈夫不能哭。
“小,川。”氣若遊絲。
“媽媽先別說話,喝點水吧。”溫南川懂事的將溫凜墊著的的枕頭放高,小心的托著她的頭好讓她靠在上麵,將放溫的水遞到溫凜嘴邊,囑咐著:“溫的,不燙。”
溫凜感動的一塌糊塗,張開幹裂的唇連連喝了好幾口,待到幹澀的嗓子被滋潤後,她這才說道:“小川,我睡了多久。”
“兩天。”溫南川如實回答道。
溫凜一驚,不知不覺中她居然睡了這麼長時間。瞧著身旁的小家夥眼睛下麵已經泛起一層淡淡的黑眼圈,她有些心疼的問道:“你是不是也在床邊陪了我兩天,有睡過覺嗎。”
溫南川笑笑,安慰著:“媽媽你放心,我困的時候就躺在那個小沙發睡,有休息的。”
她看著懂事的兒子,鼻腔酸澀,有些哽咽。
這就是她的小川,她的曙光,她的命。
“傻孩子,媽媽沒事的。”溫凜別過頭,不想在孩子麵前表露出脆弱的一麵。
溫南川輕輕的靠在她的胸前,聽著自家媽媽平穩有節奏的心跳聲,懸著的心總安心放下。
沈辭修推開門看到的就是這麼溫馨的一幕。
由於沈家家大業大的緣故,所以溫凜此刻躺的正是沈家專門整頓出來的病房,基本措施一應俱全,這些天負責她病情的也是沈辭修的私人醫生。
“沒死就行。”涼薄的話語宛如冷水撲打在溫凜身上,她看著沈辭修半響無從開口。
溫凜的腦海裏還有著關於雨天模糊的記憶。那晚,她暈倒之後,好像是沈辭修把她抱回老宅的?
溫凜揉了揉發脹生痛的眉心暗暗好笑。
沈辭修恨她入骨巴不得她早點死,怎麼可能會將她從地上抱起來,大概是她迷糊之間糊塗記錯了吧。
“她醒了,你該睡覺了吧,跟我走。”這句話是對著溫南川說的,沈辭修低頭睨著倔強的溫南川,頭次有種初當人父的無奈和煩躁。
為了睜眼看到溫凜,溫南川已經整整三天兩夜沒有從病房踏出過一步,若不是家裏女傭連哄帶騙讓他吃了兩口飯,就這小身板,能不能抗兩天還是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