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萬。
對於沈辭修來說,這筆錢不過是家裏的一個臥室而已。
但是對於現在的溫凜來說,在一瞬間換算出來的便是她的腎臟、心肺、眼角膜......乃至全身的血液加起來也值不起這麼多!
眼眸中的光霎時熄滅,好像突然吹滅的蠟燭,冒著絕望的黑煙。
她連忙重新支起身子去抓住沈辭修的褲腿,哭得氣息微弱,粗啞的聲音聽起來越發難聽:“你明明知道我沒有這麼多錢的,換個條件好不好?你讓我做什麼都可以!”
“去死呢?”
溫凜一愣,看著沈辭修滿臉的嘲諷,悲傷堵在喉嚨。
她死了,小川怎麼辦呢?
知道她不會真的去死,沈辭修輕哼一聲:“既然不敢去死,那麼就這麼定了。五百萬,孩子還給你。否則......以後他就姓沈。”
說完,人猛然站起來,溫凜隨著他的動作再度跌倒在旁。
這一次是她自己好像被抽空了力氣一般頹然倒地,一雙漂亮的眼睛成了芭比娃娃一般明亮卻木然。
“噢,對了。”走到門口,沈辭修好似想到了什麼頓住腳步,回頭淡淡地瞥了一眼地上的溫凜:“聽說你都這樣了還是很受歡迎,需要買身的話,我可以給你介紹顧客。”
這樣羞辱的話她已經不是第一次聽到了,甚至連玉姐曾經也勸過她,趁著年輕給自己找個金主。
雖然臉上有疤,但是憑著跳舞的身段兒,總有人願意出價。
可是她沒有同意,她不想有一天小川背上一個小姐的兒子的名聲。
如今,她堅守了多年的底線,從沈辭修的口中說出來卻輕描淡寫,好像什麼不值錢的東西。
溫凜心中嘲諷了自己一句:連自己人都不值錢了,底線還能價值幾何?
沈辭修坐著電梯直下地下車庫,司機已經為他拉開車門等候。
修長的腿剛邁進車子,便聽到有人追了上來。
司機原本想攔著,沈辭修抬手示意他別管。
拖著劇痛的身體一路追下來,溫凜已經出了一層薄汗。
她衝上來一把拽住了沈辭修的車門,氣喘籲籲地問道:“你說的是真的麼?”
“什麼?”沈辭修凝眉,眸色幽深。
昏暗的地庫中,溫凜被疤痕破壞的臉蛋兒仍舊美豔,隻是她的眸子已經沒了光澤,又冷又淡:“你給我介紹的顧客,可以給我五百萬麼?”
沈辭修驀然皺起了眉頭,原本調笑上揚的嘴角,驟然崩成一條直線。
眼前的女人仍舊漂亮,隻是狼狽又不堪,整個人淡泊又脆弱。
隻是他沒有想到,原本以為會一生驕傲的女人,竟然要問他介紹賣身的顧客。
這種感覺......真是太糟糕了。
“嗬嗬,這要看你的本事了。”
該死,這個女人不會真的要答應吧。
溫凜沒有猶豫,當即點了點頭,後退了一步:“好,那我就先謝謝沈先生了。”
“哼。”
沈辭修臉色不好,司機連忙觀賞車門駛離車庫。
而溫凜站在原地看著車裏離開,這才頹然地靠在一邊,掏出手機撥通了一年前保存下來的一個號碼:“喂,李先生嗎?我想賣腎。”
沈辭修到家的時候保姆已經為溫南川做好了晚飯。
原本應該大哭大鬧的孩子十分乖巧,坐在餐桌邊進食,看到他進來,視線也隻是淡淡掃過。
溫南川跟溫凜長得很像,特別是鼻子和嘴巴。
那是一張小小年紀便能夠看得出禍國殃民的精致臉蛋兒,隻是那雙眼更像他,妖冶之中,藏著森森漠然。
沈辭修走到他麵前坐下,看了一眼他明顯短一截的簡陋童裝,問道:“怎麼不換衣服?”
孩子一邊吃飯,一邊淡然答道:“不偷不搶也不臟,為什麼要換掉?”
被自己的孩子說得有些語塞,沈辭修伸手揉了揉太陽穴:“不想問問溫凜怎麼樣?”
這下,溫南川吃飯的動作才終於頓了頓:“媽媽還好嗎?”
他知道,自己不在媽媽身邊的每一秒她都有可能陷入癲狂的狀態。
甚至,自己每失去一秒消息,媽媽都離危險多一分。
瞧著他眼裏的慌亂,沈辭修漫不經心地把玩著牛排刀,語氣聽不出好壞:“你明明是我的兒子,見到我卻一點也不開心,為什麼呢?你媽媽,都跟你說過什麼?”
溫南川很聰明,小小年紀便知道話題的走向。
“媽媽從沒跟我說過任何關於你的事情。”
沈辭修眉頭一凜:“沒有?”
既然做好了不讓自己跟兒子見麵的準備,那麼她不應該在孩子問起爸爸的時候狠狠說自己壞話才對麼?
她一直堅持自己是冤枉的,那為什麼不告訴溫南川自己是個願望她的壞人呢?
不,她一定說了。
否則為什麼孩子根本不想跟他相認?
溫南川會看人臉色,他看出了沈辭修眼裏的晦暗,重新低下頭吃飯。
“媽媽沒有提過,外人也不認識我的爸爸。但是我知道一點,如果我的爸爸是個好人的話,他是不會讓我和媽媽吃這麼多苦的。”
孩子的話,連哭腔都不帶。
可是年紀這麼小的孩子能夠這麼淡然地說出這些,反而更加叫人心痛。
沈辭修臉色不佳,“可是你知道你媽媽是個殺人犯麼?”
“不知道,但這跟我沒關係。”溫南川沒有任何猶豫,放下了勺子,抬起頭來看向沈辭修時雙眸清澈。“我相信她。”
“不僅僅因為她是我媽媽,而是因為這麼多年,即便再艱難,她都沒有想過去害人,頂多為我偷過奶粉。”
說完,溫南川根本不等沈辭修回話便跳下了椅子。
有些短的褲子露出一小節潔白的小腿,孩子嬌小的身子看起來有些削瘦:“我有房間嗎?”
沈辭修對於溫南川的說法並不想放在心上,倒是看到他這麼淡定有些好笑:“那你不想找媽媽?”
小包子十分淡定,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我當然想媽媽,甚至現在就想去找她,可是我知道沈先生不會讓的。而且,我堅信,媽媽會來接我的。”
聽到沈先生這個稱呼,男人氣場森冷:“你應該叫爸爸。”
溫南川不言:“我沒有房間麼?”
沈辭修並不強迫,讓傭人帶他先回房了。
自己倒是坐在餐廳,撥通了一個電話:“給我安排一個宴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