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你一個賣笑的舞女，讓你陪我睡是你的榮幸，別給臉不要！”

港城，一家龍蛇混雜的地下俱樂部，煙霧繚繞的卡座裏頭，一個戴著半臉麵具的女人身子被人給一左一右地架住。

明顯醉了的中年男人握著酒杯，搖搖晃晃地從她的腦袋上澆下去，引來了一片叫好聲。

當夾雜著冰塊兒的酒水悶頭澆下的時候，溫凜身子骨顫了顫，一雙手緊緊地握成拳頭。

忍住，隻要忍過去，就能拿到玉姐承諾的兩千塊，這樣小川幼兒園的費用就夠了！

“我倒是要看看，你這麼狂到底長什麼模樣！”

看她這會兒這麼能忍，男人覺得有些掃興，就把目光落到了她的麵具上。

原本低垂著腦袋想著隻要不陪睡羞辱就羞辱的溫凜猛然抬起頭來，她張了張嘴想拒絕，話到了喉嚨被她咽了回去，隻是一個勁的搖頭。

“怎麼，拒絕老子連句求情的話都不說？”中年男人更加不高興，差人按住了她，一把扯下了她的麵具。

聽著周圍人的驚呼，溫凜覺得自己好像被人扯下了遮羞布一樣，恥辱一路滾到後脖。

她慌忙低下頭，希望看到的人越少越好，可是腦袋卻被人強行給抬起來：“媽的，這麼醜！”

嘲弄聲中，溫凜臉頰滾燙雙手卻冰涼，剛感覺到鉗住她的手一鬆，立馬就站起來衝著後台跑去。

看到她真麵目的男人對她沒了興趣，跟同伴嘻嘻哈哈嘲弄著看她逃走，吹著口哨喊醜女。

老板娘玉姐早就在後台口等她了，見她一身酒水跑回來，冷笑一聲塞給她一遝紅鈔票：“也不知道你傲嬌個什麼，你這張臉要能把剛才那位陳總騙上床，拿到的可不止這個數兒，這是你的福氣！在這兒四年了，就你還在跳舞賺體力錢！”

剛剛的麵具被人踩碎了，溫凜一隻手捂著右臉，接過錢來數了三遍，沒接茬直接進了化妝間。

才坐下，她便盯著鏡子裏的自己愣愣出神。

鏡子中她的妝容花了，但仍舊難以掩蓋她的驚豔絕倫。

緋色紅唇唇型嬌嫩，挺翹的鼻梁精致得跟人形師精心捏製的一般。

最讓迷醉的是那雙眼，狐狸眼，墨色瞳，眼波流轉光影迷幻。

可惜，明明是一張勾魂攝魄的臉蛋兒，右臉卻偏偏留下了一條從額角蜿蜒到眼尾的疤。

這也是為什麼她在這家俱樂部四年，跳舞的時候都要戴上遮了半臉的麵具。

“安霖死了，你殺的。”

“不、不是，你相信我好不好？我沒有！”

“嗬，你去地獄親口跟安霖解釋吧！”

“不要！”

......

記憶截斷，溫凜身子猛然一顫，手心出了一層冷汗。

五年了，男人的聲音仍舊時常從腦海中冒出來。

漠然幽冷的男聲，深暗凜冽的墨色雙眸，自從那天之後便成了她的夢魘。

她愛過的一切，都成了那天點燃倉庫的火把。

“振作點溫凜，最起碼你還活著，你還有小川。”絕豔的女人開口，卻是一把比老嫗還要難聽的粗啞嗓音。

五年折磨，她早就不會哭了。

剛擦了身上的酒水換了身衣服，玉姐刻薄的聲音便在化妝間門口喊道：“寒見，有客人點你的舞！”

“二爺，您請！”

嘈雜混亂的大廳進來一行人格外吸引目光，一共十三四個人，光黑衣保鏢就跟了十個。

最紮眼的是被稱作二爺的男人，走在最前頭，後邊跟著的都是陪襯。

男人很高，超過一米八五的個子雙腿修長筆直，墨色的短發修剪得幹淨利落。

細碎劉海之下，是一張迷醉眾生的深邃麵孔。

無論是高挺的鼻梁還是菲薄的嘴唇，都給人一種中古世紀大師油畫一把的深沉質感。

而朗闊眉宇之下的丹鳳眼，則為他平添一股妖孽。

偏偏眼神又是冷的，夾雜著相隔萬裏的風塵。

他氣場幽冷卻霸道，跟著的人雖然也西裝革履，卻自動落後半步，說話時腰杆都不自覺地降低幾度。

雙手插在高定西裝褲中，慵懶悠閑，再加上上身也是黑色的襯衣，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宛如嵌在濃鬱的夜色裏。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從他進門的那一刻起，喧囂嘈雜的俱樂部大廳都自動安靜了許多。

“那不是沈二爺嗎！他那樣的身份怎麼會來這兒？”

“嗨，高端場所去多了總是會膩的嘛。”

“天呐今個兒居然有機會親眼得見沈二爺的風采！”

......

聽著周圍人的議論，沈辭修好像沒聽見一般漠然著一張臉，走到最中心的卡座坐下，半個身子陷入沙發裏，悠閑又矜貴。

他瞥了一眼跟前笑得滿臉殷勤的中年男子，冷冷開口：“希望楊總提供的餘興節目不會掃興。”

中年男子默默抹了一把汗，連連擺手：“那不能那不能！這家俱樂部寒見小姐的舞可是一絕呢！”

話音剛落，中心卡座正對著的舞台便響起了音樂。

周圍的燈熄滅，一束追光落到了台上的女人身上。

印度舞娘打扮的紅裙把女人的身材襯托得勾魂攝魄，露在外頭的纖纖細腰隨著音樂一扭，猶如一條劇毒的小蛇一般惹人眼球。

金色的麵具遮了半張臉，露出的紅唇冷眸對比強烈，有一種叫人挪不開眼的毒性，如冰如火。

這時候酒水也送了上來，沈辭修捏著酒杯的手骨節分明，幽暗中抿了一口紅酒，看著台上人的舞蹈，眼睛眯成了審視的線。

好熟悉的舞姿，好熟悉的一雙眼睛。

他覺得自己應該見過這支舞，但是記憶一下子有些擁堵，沒能想起來。

一邊的楊總汗水擦了一把又一把，小心翼翼地觀察著沈辭修的神色，生怕他皺一下眉頭。

跟著當陪客的幾位也屏息凝神，就等沈二爺發話。

隻要他滿意點點頭，整個家族的興衰就有了定數！

舞台上燈光刺眼，明明是最火辣的舞蹈，舞娘的眼神卻冷得冒寒氣。

她在音樂中旋轉，最後進入尾聲時背坐與舞台上，光是背影就透露出一股孤高清冷。

沈辭修放下了酒杯，突然眉宇微微一皺：那道背影，讓他想起了一個人。

“沈辭修，你會遭報應的！”

那個人，應該死在五年前了。

“楊總，那個舞娘，我很有興趣。”

他想看看，死人會不會複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