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凜是一路跌跌撞撞回到的後台,一進化妝間她便死死鎖住了門。
麵具沒摘她就開始脫衣服換衣服,跳到胸口的心臟幾經吞咽也沒法落回去。
她的睫毛跟身子一起顫抖,如同一對黑色的小蝴蝶,難掩眼睛裏的恐懼和慌亂。
是他!
怎麼會是他!
如同看到了地獄修羅,溫凜控製不住惡寒穿透自己全身。
她仿佛又看到了五年前那做燃燒中的廢舊工廠,仿佛又看到了男人狠狠鉗著她的脖子冷笑:“溫凜,你是個殺人犯!”
“我不會讓你去坐牢的,你就在這裏給安霖陪葬吧!”
......
“不、不要!”
明明已經過去了五年,此時回想起來溫凜還是覺得痛苦萬分,沒忍住一下子癱倒在了地上。
眼淚透過麵具滑落,她狠狠地抱著自己的身體,緊閉的眼前全都是剛剛在舞台上一閃而過的那張臉。
中心卡座正對舞台,不僅是絕佳看表演的位置,也是跟舞台上人互動的最優席位。
所以即便台下黑了燈,借著舞台上的燈光,溫凜還是能夠清楚看到坐在中心位的人。
那張埋即便放在燈光下都顯得深沉幽暗的臉,那雙永遠目中無人漠然凜冽的眼睛......
沈辭修,沒想到我們這輩子還能再見!
“溫凜你在嗎?VIP的客人要見你。”
玉姐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嚇得溫凜一個激靈。
她連忙站起來收拾了衣服,出門慌亂地拒絕道:“玉姐,我家裏有急事兒就不去見客人了,對不起啊!”
說完她就打算離開,卻被玉姐一把拉住了胳膊。
“我的大小姐!你知不知道今天的VIP是哪一位啊?那可是大名鼎鼎的沈辭修啊!他皺一皺眉頭整個港城都要抖一抖,你走了我這地方還開不開了?”
玉姐臉上寫著興奮,溫凜卻滿心慌亂。
她在發抖,恐懼讓她沒法留下來:“不行,我今天不能去見客人!”
不能見沈辭修,否則她會死的!
這些年,她活得如同蛆蟲螻蟻,好不容易就快要走到陽光下了,她不能重回地獄啊!
雖然她戴著麵具,但是玉姐從她眼神裏看出了貓膩:“別跟我說你認識沈二爺?四年前你來我這兒說你得罪了人,那個人不會就是沈二爺吧?”
溫凜緊咬著嘴唇不敢接話,她怕自己一點頭,玉姐就會把她送到沈辭修麵前去邀功。
她別過腦袋,梗著脖子想拒絕的由頭。
然而短暫的沉默已經讓玉姐明白了怎麼回事,她跟著沉默了片刻,才開口:“你從後門走吧,別讓人發現了。”
溫凜猛然瞪大了眼睛,她沒想到玉姐居然肯放她走,要知道平時讓她去陪客人喝兩杯的時候可從沒手軟過,更何況今天麵對的還是沈辭修啊!
“玉姐......”
玉姐白了她一眼:“趕緊走吧,等會兒人來催了!”
溫凜沒再多說,隻是點了點頭穿過煙臭味的走廊往後門走去。
後門口沒有路燈,借著走廊昏暗的燈光溫凜看到了一道修長挺拔的身影。
越走近,便能夠聞到一股沁涼的鬆針香氣。
男人聽到腳步聲轉過頭來,一手插口袋一手捏著雪茄,輕吐煙霧:“多年不見,這就要走?”
溫凜身體一顫,一顆心一瞬間便提到了嗓子眼。
她努力讓自己不要拔腿就跑,借著昏暗的光線和臉上的麵具,粗啞的聲音聽不出來顫抖:“先生,您認錯人了。”
“噢?”沈辭修靠著門框,深吸了一口雪茄,濃稠的煙霧讓人更加看不清他的臉:“那你走吧。”
他的語氣聽不見任何波瀾,溫凜的腳下卻好像灌了水泥。
要走嗎?
黑暗中她輕輕閉上了眼,深吸了一口氣,眼前卻浮現出五年前的刮著冷風的天台,中年男人的背影滄桑又決絕。
“阿凜,爸爸先走一步了。我相信不是你做的,但是......總要有人來贖罪。”
“不要啊爸爸!不要跳!”
砰!
她想衝過去拉住爸爸,雙手卻被身後的男人鉗住:“溫凜,跟你結婚是我這輩子做過最錯誤的決定!好好看著,我要你和溫家,一起下地獄!”
被男人鎖住喉嚨的窒息感仿佛就在眼前,溫凜屏住了呼吸,睜開眼想甩開夢魘。
“不走?”
沈修辭腦袋微微一偏,掃了她一眼。
她逆著光,在原地站了許久之後才抬腿:“多謝。”
說完,緩緩朝著門口走去。
隨著兩個人的距離拉近,溫凜的心跳越來越快,手心的冷汗越來越多,她覺得自己隨時都有可能暈過去。
都過去了溫凜,在他那裏你早就是個死人了,他不會記得你的!
濃鬱的雪茄煙味鑽進溫凜的鼻腔,男人隻是隨意悠閑地靠著,身上的狠戾和冰冷氣質也仍舊霸道徜徉,讓人手腳冰涼。
眼看著半個身子都已經經過了沈辭修,手臂卻被他猛然抓住,猝不及防地力道讓她整個人撞在了牆壁上,砰的一聲巨響之後,一隻手圈住了她的脖子。
聽著沈辭修手指骨骼哢哢用力的聲音,溫凜喉嚨裏的空氣也逐漸稀薄。
“好久不見啊,溫凜。”
溫凜被迫仰著頭看向沈辭修,因為窒息的問題不得不踮起腳尖,雙手死死地摳住他的手。
“你認錯人了!”
粗嘎的聲音讓沈辭修輕蔑一笑,湊近時,走廊裏昏暗的燈光讓他整個人看著如同收割性命的死神,斜勾的嘴角掛著殘忍的嘲諷。
“認錯?”恥笑一聲之後,溫凜感覺到一隻手朝著她臉上的麵具伸過來。
不、不要!
她不能被他認出來,不可以!
會死的啊!
他會像五年前一樣殺了她的!
五年前她心如死灰卻活了下來,那時候她不得不活,現在她更不能死了!
下意識地想要伸手去阻止,卻晚了。
臉上一空後,她的臉蛋兒暴露在男人的視野中。
沈辭修看到這張臉時,墨色的瞳孔將霧氣凝成了冰渣,將空氣都凍結。
從舞台上再見時的疑惑,到聽到她聲音時的意外,現在看到這張消失了五年的麵孔,沈辭修的記憶裏已經淡漠的恨意盡數被激活。
真的是她!
手上的青筋一瞬暴起,在她纖細的脖子上留下一道紅痕。
他湊到溫凜臉前,冰涼的鼻尖幾乎跟她貼在一起,勾唇一笑,狠戾又邪肆:“溫凜,你應該是一個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