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錦濘硬著頭皮,可以感受到他憤怒的目光。
她堅持著身體不動搖,無聲的談判。
如果可以,她不會用父親的忌日來求一天的假期。
可事關另一條可能的生命,她隻有這個辦法。
“顧先生,我知道培訓的目的。我絕對不會把信息往外傳遞,如果你不相信,可以讓人跟著我。”
顧嘯的手指在桌麵上輕敲,一下一下,帶著節奏的,仿佛砸入她的心裏,讓她緊張無比。
最後,她咬了下嘴唇,沉沉吐出一口氣,以破釜沉舟的語氣道:“顧總,如果實在不能,我願意主動退出培訓班,今天就離開這裏!”
......
七月八號。
姚錦濘坐在車上,餘光瞥著身邊的人。
她怎麼也沒有想到,顧嘯會親自陪她出來。
她坐著,呼吸都不敢大喘氣。
車子在一片鬱鬱蔥蔥的樹林中穿過,樹影成片的落在車玻璃上,映得他的臉忽明忽暗。
姚錦濘吞了口口水,沒話找話:“那個......顧先生......顧總,你怎麼有空......啊?”
顧嘯垂著眼,回答得漫不經心:“有空。”
姚錦濘:“......”
她再也不跟他搭話,轉頭看向外頭。
顧嘯看了看她,目光捉摸不定。
忽然車子歪斜了下,姚錦濘沒坐穩,身體往顧嘯身上倒,嘴唇不經意的劃過顧嘯的唇角。
而顧嘯也在下意識的接住她的身體。
兩個人的身體都僵住了。
挨得極近,近得彼此的呼吸都能感受到。
姚錦濘在這一瞬,看著近在咫尺的臉,忘記了呼吸:她的身子在他的懷裏,他在抱著她。
心臟不可控的砰砰跳動著,感覺唇角還有他的餘溫。
顧嘯握著那細瘦的肩膀,微微蹙眉,這感覺好熟悉......
“對不起,顧先生,剛才有個土坑沒注意。”前頭喬岸等車子平穩了,忙道歉,沒敢再往後看。
顧嘯回過神來,對著還在懷裏的女人:“能坐好了嗎?”
姚錦濘臉瞬間通紅,坐直了身子,扯了扯安全帶,摸著嘴唇找補:“是......是這個太鬆了。”
顧嘯看了看,確實。
她那樣的嬌小。
安靜了一陣,男人忽然問:“你父親,在哪個墓園?”
姚錦濘一愣,回答:“鶴園。”
手指輕輕的捉緊褲子,他該不是直接送她去墓園吧?
車子出了山林範圍,進入高架橋,再往前就是市區了。
她吞了口口水,對著窗外眼睛滴溜溜的轉,找什麼理由去藥店?
這時候顧嘯開口:“你父親的忌日,姚奇峰不準備的嗎?”
姚錦濘喉嚨幹澀,垂下眼:“父親過世已久,他們工作繁忙......”
姚奇峰怎麼會記得父親的忌日呢?
姚錦濘還記得在父親的出殯日,姚家的人就已經迫不及待的要分家產。母親隻是跪在靈堂前哭,毫無辦法。
那時候她八歲,將每一個人的嘴臉都印在腦海中。
攥緊了手指,姚錦濘忍著恨意,轉頭看向窗外。
顧嘯沉默的看在眼裏。
進入市區,姚錦濘眼見著前麵有一家藥店,捂著嘴:“顧先生,能不能停一下車。我......我暈車了,唔......”
顧嘯想起來這女孩上一次也暈車,擰了下眉,讓喬岸停車。
車子一停下,姚錦濘就躥出去,扶著腰在綠化帶裝模作樣的嘔吐了幾下,捂著肚子進入藥店。
“麻煩給我一盒暈車貼,一盒驗孕棒。”她的語速極快,同時瞥著外麵的車。
顧嘯怎麼下車了!
她催促店員快點。
“醫保卡還是手機支付?”店員慢悠悠的在電腦上操作,姚錦濘火速手機支付,在顧嘯進來時,迅速的將驗孕棒藏在褲兜裏。
“顧、顧總,你怎麼來了?我馬上就好了。”姚錦濘拆開暈車貼包裝,往耳後貼。
顧嘯冷傲的看了她一眼:“我做什麼,要跟你報告?”
一句話,堵得姚錦濘訕訕閉嘴。
她看著顧嘯買了一盒潤喉片。
是上火了嗎?
隻是在姚錦濘發怔的時候,沒有留意到顧嘯正瞧著她的褲兜。
姚錦濘在附近花店買了花,再買了些水果點心,回到車上。
“讓顧總久等了。”她很客氣,朝他點了點頭。
顧嘯沒什麼表情,吩咐喬岸開車。
一路到鶴園。
姚錦濘萬萬沒想到,這麼多年都是她一人來祭掃,今年竟然還有另外的人陪同。
準備好花束,水果點心,她擦拭幹淨父親的照片。
這時忽然有一雙手伸過來,放了一束花在旁邊。
姚錦濘抬頭一看,見是顧嘯。
他什麼時候準備的花?
她感激的笑了下:“謝謝顧總。”
眼角微微濕.潤。
這麼多年,大概是除了她之外,唯一一個給父親送花的吧。
顧嘯看了看她,視線落在墓碑上一瞬,與喬岸走遠了。
姚錦濘輕輕吐了口氣。
“爸,我來看看你......那個男人是顧嘯,長得很好看是吧?當年,就是他幫了我......”
遠處,顧嘯看著那抹孤單的身影,輕輕蹙起眉毛。
她的神情那樣悲傷,好像風也吹不走她的愁緒,又那麼瘦小,好像風一吹就飄了。
可她看起來又是個很堅強又勇敢的女孩。
愁緒柔弱與堅強勇敢放在一起,充滿了矛盾感。
不知道為什麼,顧嘯心裏有種不舒服的感覺。
想站在她身後,替她擋住山上吹來的風,想撫平她的皺起的眉......
為這莫名起來的想法,顧嘯驚了下,輕咳一聲轉了個方向。
喬岸以為他嗆到了風,抬頭看看山頭,思忖著這麼熱的天,不冷啊。
半個小時後,姚錦濘走到顧嘯跟前,還未來得及收起傷感,眼圈微紅。
她朝他深深的鞠躬:“謝謝顧總。”
是真的感謝他,陪她來祭拜父親。
顧嘯將思緒藏在眼底,淡淡的瞧她:“可以走了嗎?”
“我可以先上個洗手間嗎?”姚錦濘輕咬唇瓣,突然一副內急的模樣。
顧嘯無語的皺下眉,點頭。
姚錦濘趕緊借用墓園的洗手間。
測出來,兩條杠!
完了,真的中了!
姚錦濘腦袋轟然。
雖然有了心理準備,可這兩條杠等於判了她死刑!
怎麼辦?
顧嘯看她臉色煞白的出來,精神萎靡,微微皺了下眉:“不舒服?”
姚錦濘怔怔的看著顧嘯,似有千言萬語,可最終隻能藏在嘴邊,不能說出口。
她搖搖頭:“沒、沒事......”
話音剛落下,一個清潔工提著垃圾袋從洗手間出來。
忽然,一個什麼東西從破洞裏掉了出來。
清潔工嘟嘟囔囔:“怎麼是個驗孕棒......誰啊,在墓園驗孕,也不怕犯了忌諱......”
姚錦濘隻覺得心臟都要跳出來了,倉皇的收回視線,卻感到另有一道目光落在她的臉上。
側頭一看,正迎上顧嘯冷銳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