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恭喜顧教授獲得華夏年度農學貢獻獎，您可是科研院裏最年輕的研究員，未來可期啊。”

顧培風謙遜地朝主持人點點頭，接過老院士給自己遞來的獎杯，含笑與老人家握了手。

二人正站在一起接受媒體合照，台下觀眾席忽然傳來驚叫，上百道視線齊刷刷看向顧培風頭頂。

顧培風若有所覺，抬頭便看到頭頂上華麗的水晶吊燈往下墜落。

他瞳孔緊縮，下意識將老院士推向一邊，又俯身撲擋在老人家身上。

“咚！”

顧培風後背一痛，瞬間失去了意識。

......

“這個孽障，我費盡心思好不容易才將南兒送到太子殿下身邊做伴讀，屁股還沒坐熱，全被這孽障給毀了！”

男人的怒喝震得顧培風耳根發麻，迷糊的意識稍微清醒了幾分。

恢複意識的瞬間，顧培風便感覺到後背傳來的火辣辣的疼痛，他不禁嘶了聲，到抽一口涼氣。

那吊燈看著也不大，砸下來卻這麼痛嗎？

也不知道那位老院士有沒有事，那可是科研院國寶級的人物啊。

這麼想著，顧培風慢慢睜開了眼睛。

入眼是一張蓄著胡須雙眼怒瞪漲得通紅的臉，顧培風一怔，還沒反應過來眼前這人是誰，一隻腳就朝他胸口踹來。

“還以為死了，沒死就起來繼續給我跪著，老子今天非要你長長記性不可！”

“咳咳！”

顧培風從嘴裏吐出一口血，無力地趴在地上，一團漿糊的腦子忽然湧入一大段陌生的畫麵，漲得他腦袋發疼。

原身也叫顧培風，是越朝顧家嫡長子，父親是司議郎，半月前想盡辦法將他庶弟顧圖南送到太子身邊做伴讀。

今日太子前往國子監，顧圖南故意激怒原身，讓原身說出庶不如嫡這種話。

在嫡庶尊卑分明的封建越朝，庶不如嫡這話本也沒什麼錯，巧就巧在如今這位太子並非正宮皇後所出，所以嚴格說來他也是庶子出身。

太子當時沒說什麼，還笑吟吟地讓原身消消氣，當著原身的麵打發顧圖南回府，但前腳太子剛離開，後腳顧培風不敬皇室的流言就傳出來。

“什麼嫡子庶子，在老子眼裏，你就是個孽子！”

顧明德是越想越氣，又要執起鞭子往顧培風身上抽。

終於趕到的顧夫人眼瞧著兒子背上已經被鮮血染紅，眼眶登時一熱，撲到兒子麵前擋住。

“風兒已經知錯了你還要如何？若你執意要打死風兒，那就連我一起打死吧！”

“你！”顧明德已經甩出去的鞭子硬生生又收了回來，又氣又怒地瞪著自己發妻。

“都怪你婦人之仁，把他給寵成了如今這愚蠢模樣！”

顧夫人冷笑一聲，眼刀卻射向一旁穿著豔麗的女人。

“羅嫣然，你教的好兒子，陷害我兒，你又派人拖住我，是想今日一並將我們母子除掉麼？”

羅嫣然裝模作樣擦了擦眼睛，“姐姐冤枉，大少爺今日那話可是他自己說出來的，關我們南兒何事？我們南兒被卸去伴讀之位，如今是茶不思飯不想，老爺可要給南兒主持公道啊。”

“你這毒婦......”

顧夫人氣得要跳起來撕她，被顧明德怒喝打斷。

“夠了！都給我閉嘴！”

顧明德瞪了兩個女人一眼，冰冷的目光轉向顧培風。

“今日既然你母親非要護你，我看是動你不得，但從今往後，你也休想再踏入我顧家大門半步！”

“來人，大少爺病重，須送回鄉下將養，沒有我的命令，終身不得入京！”

顧夫人臉色一白，驚懼地看向顧明德，“老爺？！”

顧培風終於呼出一口氣，提著的心也落回原地。

這半刻時辰的沉默旁觀，加之原主記憶，足以讓他知曉前因後果。

原主確實蠢，明知自己從未在庶弟手上討過好，卻還一次次往他圈裏跳，可這並不是他該死的原因。

如今太子勢大，今日看似顧圖南丟了伴讀之位，但二人同為庶子出身，顧圖南又沒有別的錯，想來過不了兩日就又能重新回去東宮。

反倒是他，得罪了太子，今日又被重傷，裏外討不到好，還得提防太子報複和庶弟謀害，暫時離開顧家未必不是良策。

各種心思轉圜，不過呼吸之間，顧培風已然拿定主意。

他握住顧夫人的手，慢慢地說：“母親，今日的確是兒子說錯了話，險些給顧家帶來大麻煩，父親罰我也是應該，您切莫與父親置氣。”

從記憶裏得知，顧夫人脾氣剛硬，羅嫣然恰恰與她相反，這才使得顧明德偏寵羅氏母子。

在這深宅裏，女人以夫為天，又母憑子貴，他如今失勢，若顧夫人仍按以往的脾氣行事，隻會越發讓顧明德不順心，屆時她和妹妹日子都不會好過。

“風兒。”顧夫人紅著眼眶，欣慰兒子有了長進，又心疼他受此苦難。

“哼！看來我早該像今日這般教導，否則也不會說出那種蠢話。”顧明德一甩袖，仍是餘怒未消。

顧培風也不在意，當務之急，離開這漩渦先把身體養好才是正事，其他的可以慢慢來。

下人很快過來將顧培風扶上馬車，命令緊迫，他身邊的書童隻來得及匆忙收拾幾樣衣物，便被催促著離開了京城。

顧夫人萬般不舍，倚在門框哭紅了眼睛，卻也隻能眼睜睜看著馬車越走越遠。

羅嫣然遠遠看著顧夫人的背影，想起剛才在花廳顧培風說出的那番話，倒是和他以往頗為不同。

但這念頭隻是一閃而過，羅嫣然並未在意。

一個已經被逐出家門的棄子，與那囚禁深宮的廢太子有何異？這顧家終究會是她南兒的，隻要有她在一日，顧培風這輩子都別想再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