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越行越遠,逐漸走出了城門。
顧培風還在虛弱中,無力地趴在軟墊上,原主的書童六福正在一邊兒抹眼淚。
“都怪小人不好,若是小人早點通知夫人,說不得還有轉圜的餘地。”
一開始顧培風懶得理他,六福今年不過十七歲,放現代還是個未成年,突然和自己主子一起被放逐到偏遠鄉下,難免恐懼悲戚。
但眼瞅著馬車都上了官道,六福還在噫噫嗚嗚,顧培風受不了了。
“你再哭下去,我沒被打死都要被你哭死了。”顧培風歎了聲。
六福吸了吸鼻子,還是有些愧疚自責。
顧培風無奈,幸虧是自己來了,要是自己沒能穿過來,屆時麵對一具冰冷的屍體,這小孩兒豈不得哭死?
也不知道他一個男孩兒哪兒來那麼多眼淚,當真是個孩子罷。
“今日無論是在國子監還是顧家,擺明了是羅氏母子要對付我,你早去晚去結果都一樣。”
六福低著頭,悶悶地說:“可是這曆來被逐出家門就約等於沒有了繼承權,明明少爺您才是老爺嫡子,將來偌大的顧家豈不是要便宜了那羅氏母子?”
顧培風想了下,如今顧家的家主是顧明德,在整個顧氏家族裏也就算他比較有出息,毫無背景的情況下混了個六品官兒。
雖然在隨便一塊磚頭砸下去都能砸到個皇親國戚的京城來說,區區六品算不得什麼,但別忘了這六品既非偏職也非外放,而是常駐東宮,為太子所用。
換句話說,顧明德如今是在為越朝第二大權利辦事。
實權不大但是有,前途目前看來也算光明,不怪六福對顧家這麼掛念。
但這些都是以當前的眼光來看,若將目光再放得長遠一點,誰又能保證如今這太子能穩坐東宮甚至黃袍加身?
前一位廢太子如今可還在冷宮幽禁著呢,昔日那位風光的時候,誰又曾想過今日淒涼?
所以從一開始,顧培風就沒想過真要討顧明德歡心,他好歹也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長大的,想要權勢為什麼不能靠自己呢?
一邊想著他一邊習慣性地翻了個身,背後碰到車壁上,疼得他吸了口涼氣,趕緊又趴下。
算了算了,未來的事未來再說,當務之急先養好傷才行。
六福也終於想起來,自己這一路光顧著傷心了,都沒來得及給自家少爺上藥。
他嘴裏忙不迭地告饒,一邊手腳麻利地給顧培風後背撒上藥粉。
這時代的醫療條件就這樣,顧培風再痛也隻能咬牙忍著。
等上完了藥,顧培風也變精神了,扭頭問道六福:“你都給我收拾了些什麼東西?”
六福想起什麼,眼睛一亮,歡喜地從箱子裏取出一個黑罐子。
“少爺你在找它吧?小的生怕忘記了,收拾東西的時候第一個就帶了它。”
他邀功似的將罐子捧到顧培風麵前,顧培風一臉疑惑地掀開。
看清罐子裏爬來爬去的蟋蟀,顧培風無語。
將罐子重新蓋上,顧培風說:“書呢?你就沒想過給我收拾兩本書?”
這時候筆墨紙硯都貴,書自然也不便宜,顧培風記得原主可是有很多書的,雖然原主很少翻開。
回老家需要三五日路途,這一路上閑著也是閑著,他看看書打發時間,正好也能多了解下這個時代。
六福一臉驚奇,“少爺你不是最討厭看書嗎?”
顧培風:......倒是把這茬兒給忘了。
“啊!”六福忽然一拍腦門,“小的想起來了,的確是帶了本書。”
顧培風眼裏來了點興趣,“什麼書?快拿來我看看。”
六福神秘一笑,從箱子最底層抽出一本邊角泛黃的本子。
“不過這大白天的,少爺你真要看嗎?”
顧培風懶得和他廢話,直接從他手裏抽出來,看個書還分什麼白天黑夜啊。
目光落到封麵上,顧培風呆滯了一秒,木然地將書塞回了六福手中。
揉了揉眉心,顧培風頭疼地問:“六福,我以前是不是沒教過你好的?”
六福將書塞回去,納悶地說:“少爺怎麼這麼說?您教的一直很好啊。”
“唉,算了,你別吵我,讓我睡會兒。”顧培風搖搖頭,來日方長,他早晚會把六福改造成積極向上的三好青年!
見顧培風當真閉了眼睛,六福雖然還是一頭霧水,但也識趣的沒有再多問,還怕打擾到顧培風,自己跑去了外邊找車夫。
趕車的並非府裏常用的馬夫,而是顧夫人身邊的得力助手忠叔,也是六福的親叔叔。
“三叔,你說少爺這次被趕出來,什麼時候才能再回去啊?”六福皺著眉頭,一臉苦惱。
忠叔生了張方正的國字臉,不笑的時候看起來有幾分嚴厲。
他一邊平穩地駕著馬車,一邊往身後的簾子瞟了眼。
放在往日,大少爺早就開始鬧騰了,今日卻這般能沉得住氣,當真如夫人所說成長了不少。
“此事少爺心中自有定數,你莫要多問,做好自己的分內事即可。”忠叔一板一眼地說。
“好吧。”六福撇撇嘴,知道問不出來也就放棄了。
如此緩慢地走了四五日後,距離顧家的老家也就一個城池了。
這幾日修養下來,顧培風背上的傷口已經結了痂,雖然還不能躺著,但至少不會時時刻刻都痛了。
這日馬車一如往常地正行走,忽然來了個急刹,顧培風‘砰’一下撞到車壁上。
忠叔穩住馬兒,掃了眼前麵突然撲出來的人,回頭看向車簾子。
“少爺您沒事吧?”
顧培風揉了揉肩膀,幸好沒撞到他背上的傷。
“我沒事,怎麼了忠叔?”
顧培風剛掀開車簾子,就看到路邊草叢跑出來一個人,看裝扮大概是附近的村民,一臉凶狠。
“跑?你吃我的住我的,我還沒跟你算賬呢,你想往哪兒跑?”
那村民徑直跑到顧家馬車前,一把揪住倒在地上的女子。
地上的女子身形看起來纖細,輕而易舉就被那村民給揪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