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我女兒的葬禮。
我呆滯的站在靈堂裏,失魂落魄的看著寧寧的屍體。
我的女兒生前最是愛美,現在卻隻能滿身浮腫的躺在棺材裏,那麼安靜。
身旁的陳浩無所謂的聳聳肩,從口袋中掏出根香煙,叼在嘴裏,含糊不清的說,“行了,一個女孩,沒了就沒了。”
我死死的盯著這個對自己親生女兒的離世沒有絲毫悲痛的男人,克製著身體的顫抖,抬手奪過陳浩嘴裏的煙,扔向靈堂外。
“今天是女兒的葬禮,我不想和你吵架,寧寧最討厭煙味兒,要抽煙滾出去抽!”
陳浩嗤笑一聲,嘟囔幾句,轉身離開了靈堂。
我看著遺照上寧寧的笑臉,好不容易止住的淚水再次落下。
靈堂外突然傳來一陣喧鬧。
我轉過身,走到靈堂門口,看到了我的女兒用生命救下的,那個叫張明的男孩兒。
我的女兒就是因為救他才會溺亡。
雖然我知道這一切不怪他,但我還是忍不住對他產生一絲類似埋怨的情緒。
張明身旁站著一個衣著華麗的婦人,滿臉寵溺的看著自己懷中的張明。
我嘶啞著嗓音開口,
“抱歉,你們有什麼事嗎,我現在不太想看見你們”
張明身旁的婦人聽到我的話,抬起頭,衝我笑笑,
“你好,我是張燕,我兒子張明說想來靈堂看看,我就帶他過來了。”
我將視線移到張明身上。
身材明顯比同齡人要高大,麵上的五官並不對稱。
安寧因救人而死,被救者來祭拜在情理之中。
思及此,我微微側過身,讓出了條路。
張明進入靈堂後,麵上的表情並不像我想象中的悲痛,反而滿是趣味的打量起了靈堂。
他突然加速衝到棺材前,試圖伸手觸碰安寧的遺體。
我一驚,快步走向棺材,想要阻止張明的行為。
“真醜!”
張明嗤笑一聲,從棺材上跳下來,跑到了和他一同前來的婦人身邊。
什麼?!
我死死的盯著張明,確認自己並不是出現了幻聽,,
“你在說什麼?!”
張明輕蔑的看向我,癟了癟嘴:
“我說,陳寧這個樣子可真醜!看著就惡心,還不如丟在河裏不撈上來”
我不可置信的看著他。
怎麼會有被救者這樣侮辱自己的救命恩人?!
我的身子不受控製的晃了晃,伸手扶住了旁邊的桌子。
我壓抑著自己的憤怒,伸出手顫抖的指向張明,
“我女兒救了你,你怎麼能這麼說她?!”
張明被我質問的一愣,隨即誇張的大叫起來:
“我又沒讓她救我!是她自己多管閑事,跳進河裏的!”
我的耳邊甚至在張明的喊叫下出現了嗡鳴聲。
我控製不住的加大了音量,朝著張明走去,
“你這個孩子,知不知道什麼叫做知恩圖報?!你給我女兒道歉!”
張明的臉色突然變了,眼裏竟是這個年級不該有的狠厲,他聲音癲狂,伸手大力推向我。
“你是個什麼東西!敢讓我道歉!我打死你!”
張明的力氣遠遠超過同齡人,我毫無防備,被推得踉蹌幾步,摔在了靈堂的柱子上。
隨後,張明竟開始發狂般打砸著靈堂的擺設,衝我怒吼道,
“陳寧就是蠢貨!我在水裏待得好好的,她非要給我拽上岸,我當然要讓她付出代價!”
張明的聲音越來越大,格外刺耳,
“就她遊得那個樣,跟狗刨似的,我把她拽到湖底就不會遊了。那技術還想學別人逞英雄,淹死了活該!”
我隻覺得自己的心臟仿佛停止了跳動,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五臟六腑傳來錯位般的疼痛。
“你,會遊泳?”
張明停下打砸靈堂的動作,獰笑著看向我,一字一頓的說道,“當然!”
他會遊泳?
他竟然會遊泳!
張明的話像是一把利刃,剖開了鮮血淋漓的事實。
原來我女兒是可以活下來的,她是被她想要救的人生生的拖死的。
我靠在柱子上不停地喘著粗氣,渾身無力的跌坐在地上。
張明仿佛炫耀般走到我麵前,瞳孔因為興奮而劇烈收縮,扯出一抹笑。
“你不知道陳寧的求生欲有多強!如果不是我水性好,還不一定能拖死她呢!既然陳寧這麼喜歡水,我就幫她一直留在河底!哈哈哈......”
瘋子!
簡直就是瘋子!
我再也控製不住的衝到張明麵前,癲狂的抓著張明的肩膀。
“你就是個惡魔!你還我女兒的命!”
張燕終於不再遠遠的旁觀,快步上前,擋在張明身前和我撕扯起來。
“你幹什麼呢?你怎麼對孩子動手呢?”
我隻覺得自己快要瘋魔了,不住地搖著頭。
“他不是孩子!你難道沒聽到嗎?他是惡魔!是殺了我女兒的凶手!”
張燕一邊用力推搡我,一邊牢牢的將張明護在身後。
“我兒子是生病了!他有超雄綜合征,他控製不住自己罷了!他又不是故意的,你怎麼不能體諒體諒他呢!”
張燕的話讓我一時怔愣在原地。
超雄綜合征?
就是那個基因異常,會讓人變成惡魔的病症。
張明確實符合超雄綜合征的特征,身材高大、暴躁易怒、攻擊性的反社會行為。
這樣的基因,在母親懷孕的時候就能檢測出來的,醫生都會建議打掉的!
我的女兒居然用自己的生命救了一個天生的壞種!
我崩潰的捂著自己的頭,恨恨的看著張燕,
“這樣的孩子,妊娠之前可以檢測出來,你為什麼還要把這樣的天生的罪犯生出來!你把我女兒的命還給我!”
撕扯的聲響吸引了靈堂外眾人的注意。
在靈堂外抽煙的陳浩衝進靈堂,橫在了我和張明母子之間。
“怎麼了?鬧什麼?!”
我顧不上自己虛弱的身體,緊緊的拽著陳浩的胳膊,抬手指著張明。
“老公!他殺了咱們女兒,我要報警!我要讓他償命!”
張燕衝著地上啐了一口,尖聲道,
“你們家不要太過分!要怪就怪你們家女兒倒黴!非得要做裝模作樣的做什麼好人好事!”
張明在女人身後惡狠狠的盯著我,像要殺人一般。
我咽下喉嚨裏的腥甜,帶著同歸於盡的想法朝著張明母子衝去,卻被陳浩牢牢的攔下。
我意識到了陳浩的不對勁,他不但對張明殺了女兒這件事毫不意外,仿佛還在護著張明母子。
我看向陳浩,“老公?”
陳浩回避了我的視線,反而是張燕聲音中透著得意,再次開了口,
“別叫了,你老公收了我的錢,早早就和我們簽了諒解書,你就算是報警也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