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科,現在想起來你有的時候真得很殘忍。
你將放棄治療的決定權交到了我的手上,可你要我怎麼開口啊?
要我和他們說:“阿姨,叔叔別救了。重科說沒必要救他了。”
“他希望你們以後能拿著這些錢好好生活。”
要我這麼和他們說嗎?
要我用這種看似體貼,實際上是小刀子一樣的話語刀刀切開他們血淋淋的心臟嗎?
我舍不得,我沒有勇氣。
我舍不得你死。
我想哪怕隻把你多留在身邊一秒鐘也好,一秒鐘就好。
我想救你。
我想叔叔阿姨當時也是這麼想的。
我祈禱奇跡。
我想他們的祈禱比我隻多不少。
收到我轉過去的錢的時候阿姨破天荒地給我打了個電話。
電話裏她的語氣很輕,輕得讓我心裏一緊,想起你快要去世時的聲音和她現在如出一轍。
“語安你給阿姨轉錢幹什麼啊?阿姨不缺錢。”
我吸了吸鼻子,強忍著心裏的緊張和不安,語氣故作輕鬆:“是獎學金,阿姨。”
“我和重科約定過的,等我上了大學之後一定要拿獎學金,到時候都給你轉過去,讓你幫我看著,給我攢著當嫁妝。”
“你知道的,我這人就是愛亂花錢。重科說以後錢交給你他才放心,怕我一個人在這邊上學拿著那麼多錢再學壞了。”
“您可得幫重科看著我啊,以後我年年的獎學金都轉給您。”
阿姨好半天都沒有說話。
幾秒鐘之後,我隔著手機就聽見她哽咽的聲音,背景傳來呼呼的風聲,像是打開了窗戶。
隨後傳來阿姨明顯的哭泣和道謝:“謝謝你安安,謝謝你。”
後來我才知道,原來那天阿姨是打算在家開煤氣自殺的,隻是我的轉賬和電話救了她。
我不覺得是我救了她。
我們應該是互相救贖了對方才對。
我怕她再動起自殺的念頭,所以從那之後每個學期的獎學金我都努力爭取。
同學們背地裏都在嘲諷我說是不是家裏缺錢,需要這獎學金救命。
謠言傳進我耳朵裏的時候我也隻是一笑了之。
是啊,是救命。
你離開之後我太需要一個理由活下去了。
而在知道阿姨有自殺傾向以後,這個理由變得更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