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鳶艱難地睜開眼的時候,五臟六腑都在疼,她慌忙地爬起來,費盡地轉開止痛藥的瓶子,倒出來兩顆在手掌心和著桌上的冷水仰頭灌了下去,她食道很窄,才兩顆藥就已經堵得有些咽不下去了,捂著脖子咳嗽地臉紅一陣,白一陣,才算是好。
桌上的病情報告被風吹了下來,落在她腳邊,楚鳶低頭看著昭示她生命終結的CT造影,圖片上的巨大黑影,幾乎快要把她整個肺吞沒了,要是她當初早點發現自己身體的異常就好了,也不會落得這樣的下場。
她想的入神的時候,沈時澤的聲音從樓下傳出來,夾雜著楚辭的聲音。
沈時澤把楚辭帶回來了?
楚鳶怔忡了一下,圾拉著拖鞋往外走,走到二樓木藝雕花欄杆處才看清楚了樓下的光景。
沈時澤蹲在沙發前小心翼翼地替楚辭脫掉了高跟鞋,楚辭的白似玉的腳被沈時澤握在手上,顯得格外小巧,大概是察覺到了楚鳶的目光,楚辭抬頭,兩個人視線相交的時候,楚辭露出了勝利的微笑,像是在向楚鳶昭示她的勝利。
但楚鳶卻比任何人都清楚,沈時澤對楚辭的壓根就不是愛,她隻是沈時澤手上用來氣她的工具,或許等她去世的那天,楚辭就失去了利用價值,楚鳶不知道她的下場是什麼,楚辭對她做的那些事情也讓她覺得自己沒必要去擔心一個敵人的未來。
隻可惜,楚鳶並不懂,她仍舊自己是活在沈時澤的愛裏的。
楚鳶看著沈時澤一路把楚辭抱到樓下他們的婚房裏,隨後,兩個人歡鬧的聲音也從樓下清楚地傳入了楚鳶的耳朵,是那麼的刺耳。
她呆了一會兒之後就待不下去了,回到房間,獨自處了一會兒之後,開始收拾衣服。
她已經決定和沈時澤離婚了,最後的時間,她隻想留給自己。
衣櫃裏的衣服不少,都是她當年嫁過來的帶的,大部分的衣服都是新的,結婚之後,她忙於奔波沈家的各種生意,平日裏最長穿的就是那幾件規整的工作服,不數不知道,楚鳶才知道,自己光是工作服已經有幾十件了。
楚鳶撥開層層疊疊的衣服,拿出那件已經很久沒穿的紅色長裙,走到鏡子前,對著鏡子比對了一下。
這件衣服是她剛結婚那會買的,很襯她的身材,那時的她幻想著她會穿著這件衣服和沈時澤一起參加酒會,沈時澤會摟著她的腰起舞,可是這一切,終究隻是她年少時的幻想而已,如今,她消瘦的身材已經找不到任何合適的衣服,就連這條裙子也是如此。
楚鳶看著鏡子裏麵頰深深凹陷下去的自己,心裏酸溜溜,像是喝了一大瓶醋一樣隨時都會吐出來,她想起自己嫁給沈時澤的那年,容光煥發,美的不可方物,往那裏一站,就是人群裏的焦點。
隨手拿起桌上的口紅,輕輕地往嘴唇上塗,已經爆皮幹涸的嘴唇卻怎麼也塗不出紅潤驚豔的感覺,偏偏楚鳶不信邪,顫抖著手一遍一遍地,直到柔.軟的口紅從中間折斷,楚鳶沒忍住,咬著嘴唇嗚咽,是啊 ,沒人能回到從前了。
收整了一會兒情緒,楚鳶讓律師發了一份離婚協議過來,又看了一下她名下的資產,她這些年大多都是在為沈家奔波,名下的東西多是沈時澤的,按照法律,沈時澤的那些公司一半都是她的。
楚鳶最後還是把公司無償還給了沈時澤,她一個將死之人,還要這些有什麼用呢?
她隻帶走了幾件衣服,和一張她婚前的存折,屬於這裏的回憶,她全部留給沈時澤。
沈時澤和楚鳶卿卿我我地最熱鬧的時候,楚鳶的敲門聲打斷了兩個人的性質。
楚辭聽到聲音,盈笑的臉一下子僵在那裏,眼神裏明晃晃的膽怯,躲著還環抱著沈時澤的腰,瑟縮著身子,好像門外的人會隨時進來把她這個小白.兔給吃了一樣。
興致被打斷,沈時澤心裏堵得慌,連同心底的煩躁也被一並帶了起來,伸手輕輕拍了拍楚辭的手背,朝門口冷冷看去,“你有事?”
沒有一點要開門的意思。
楚鳶早就不報任何希望,低頭看著自己小小的行李箱,和房間裏的世界全然就是一個天一個地,這樣的察覺讓她久久不能平靜,那是她不曾向往的幸福,盡管她明白那有多假,但是依舊向往。
眼睛發酸,但她還是努力吸了吸鼻子,裝出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的樣子,“東西我放桌上了,我走了。”
她說的很模糊,說完,緊緊地捏著行李箱的拉杆。
沈時澤被打攪了興致,本就煩躁,沒空去想她話裏的“走”到底是什麼意思。
他從沒想過楚鳶離開他的可能,畢竟這個女人愛慘了他,平日裏就是什麼都圍著他,要說走,她去哪?她又能去哪?沈時澤隻當她是耍小脾氣,語氣裏帶著不耐煩,“你出門還需要我專門送你嗎?你是什麼大小姐嗎?”
楚鳶沒再說話,心情像是雨打的芭蕉一樣,再也抬不起頭來,很疼,心如死灰一樣的疼,她彎下身來,將家門鑰匙和車鑰匙一並整齊地擺放在門口,旁邊放了一個小小信封,信封裏是公司保險櫃鑰匙,上麵已經貼好了標識,之後拉著行李箱頭也不回地出了門。
出門之後才發現別墅院子的角落裏不知道什麼長了兩株向日葵,正驕傲地迎著太陽,熱烈地盛放著,像是在昭示它們活躍的生命力。
楚鳶再次看了一眼那兩朵向日葵,隔了一會兒,低頭打開網約車軟件叫了一輛車。
沈時澤陪了一會兒楚辭,卻明顯地心不在焉,就連楚辭和他說話的時候都心不在焉。
他說不出來為什麼自己會有這種煩躁的情緒,似乎是從楚鳶剛才的那句話開始的,那個女人溫順了五年,這兩天卻明顯不對勁起來,可之前自己明明對她不屑一顧的,為什麼這會卻會因為她的一兩句話而煩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