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楚鳶早就做好這個準備,但醫生的聲音清楚地傳入楚鳶耳朵裏的時候,她的心臟還是不受控製地顫動了一下,像是有人掐著她脖子一樣呼吸不上來。
楚辭和沈時澤在一起有一段時間了,算了算,也差不多該有了,楚鳶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肚子,說來可笑,她和沈時澤在一起五年,雖然那種事沒少做過,但每次事後,沈時澤都會逼她吃藥。
他總是不遺餘力羞辱她,說她不配生下自己的孩子。
手機震動了一下,她上午網購的那些菜已經送到門口了,她都忘了,今天原本是要回家好好做頓飯的,她在門口躊躇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放棄了問沈時澤要不要回家吃飯。
沒有必要。
楚鳶攥著手指,邁著沉重的步子往外走,剛走了兩步,就被人叫住。
楚鳶驚訝地轉頭,看到了一個預料之外的人。
“你在外麵傻站著幹什麼?家裏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我不告訴我,我不是你媽了,是不是?”梁晶一身高定服裝,穿的雍容華貴,手腕上掛著一個精粹透亮的祖母綠手鐲,恨鐵不成鋼地瞧了她一眼。
梁晶的聲音實在是太大了,還是引起了裏麵人的注意,楚辭一抬頭,立刻就拉著沈時澤的胳膊瑟縮發抖起來,整個人恨不得能縮到沈時澤的身後。
沈時澤輕聲安慰了她一句,楚辭哭滴滴地撲到他身上,深深地埋在他懷裏,“阿澤,我害怕,我怕姐姐不讓我生孩子,我怕她像剛才一樣打我,我還怕她偷偷摸摸地趁你不在的時候,把我的孩子打掉,怎麼辦,阿澤......我好怕......”
楚辭是個天生的演員,就算是說謊的時候,也是聲淚俱下的,精致的桃花眼一圈都是紅腫的,死死地扯著沈時澤的手,就連楚鳶都差點被她騙了。
一想到楚辭臉上的紅腫,沈時澤心裏的火就要壓不住,但顧念著梁晶還在這裏,沒發作,隻是冷聲叱問她,“誰允許你掛我電話的?楚鳶,你現在可真是——”
“媽。”楚鳶打電話了他的話,提著包,指甲都快嵌進肉裏,隱忍著內心的巨大悲痛,問,“你的女兒和她的姐夫混一起了,你有什麼想說的嗎?”
梁晶忽然被點名,有些不知所措,但在看了一眼病床上的楚辭之後,有了底氣,安慰她,“鳶鳶,這件事情也怨不得你妹妹,你想想,女婿這麼大的家業總是要找個繼承人的,你們這結婚這麼多年......”
“哎,反正,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指甲掐的掌心肉疼,看到沒有,這就是母親,一個從來不會站在自己身後的母親。
楚鳶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不再對任何抱有希望,就像她當初孤注一擲嫁給沈時澤的時候一樣,低著頭說了一句,“好,我先回家了。”
隨後看向沈時澤,沒什麼表情,“你今天晚上回來一下,我有話要和你說。”
沈時澤還在為了楚鳶打斷他的話生氣,沒等楚鳶抬腳走出醫院,就拉住了她,把她堵在門口,眼底冰冷,毫不留情地諷刺道,“走這麼急,趕著去投胎呢?我的話聽不見是不是?楚鳶,你今天怎麼回事?”
怎麼回事?還能是怎麼回事?當然是如他所說的,馬上就要去投胎了。
楚鳶心裏隻剩下了心寒,她不知道當初那個溫柔體貼的沈時澤到底去了哪裏,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她不認識的陌生樣子,難不成她遇見的那個還能是假的,是她天真的一場夢嗎?
她低頭,看著自己手指上的戒指,苦笑了一聲,“你今天晚上回來嗎?”
“跟你有什麼關係?你要是說要死了,我倒是能放下手上的事情給你收個屍體。”
楚鳶實在是沒有力氣和他掰扯了,“沈時澤,我們離——”
話還沒說完,沈時澤忽然狠狠扯住了她的手腕往地上摔,楚鳶身上痛的厲害,根本沒有反抗的力氣,背砸在不鏽鋼座位上,讓她痛的快死過去,眼淚大滴大滴地往下落,卻發不出一點聲音——她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疼痛湧上骨頭的時候,沈時澤的話沒有溫度的話像是石頭一樣也在她耳邊炸響,“楚鳶,你在這裏裝什麼弱?你不能停能幹的嗎?你當初不是逼著靳玥去死的嗎?拿出你當時的力氣來,拿出你的真實麵目出來,你知不知道你現在這樣子, 真的讓我惡心!”
他像是對待牲口一樣摁著楚鳶的肩膀往下摁,逼著楚鳶像狗一樣跪趴在楚辭的門口,“楚鳶,你記住,你始終都欠靳玥一條命!除非你死,不然你這一輩子都要給她贖罪!”
活人是鬥不過死人的,這一句話,楚鳶用了五年算是徹底明白了,或許是身上實在是太痛,又或許是心如死灰,她在地上趴了很久,任由冷氣侵蝕她的身體,凍得她哆嗦。
沈時澤就像是沒看到她的變化一樣,抬腳走了回去,狠狠關上門,門縫間蕩起的風把她額前的頭發吹得四散,如果現在有一麵鏡子的話,楚鳶一定能看到現在的自己。
散亂著頭發,皮膚蒼白,就連嘴唇都爆皮,活像是一個女鬼。
明明五年前,她還是高傲的楚小姐,怎麼眼下就變成了這種讓自己都討厭的樣子呢?
她總算是明白了,什麼叫得不到的不能強求,看,現在的她付出代價了吧......
楚鳶悲痛地閉上眼,喉嚨裏像是堵了一塊東西,上不去也下不來,聽著一門之隔三個人有說有笑,明明現在坐在楚辭位置上的應該是自己啊,可是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
楚鳶回到別墅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四點,七月的海城豔陽高照,像是隨時都能把人烤焦一樣,沒開空調的房子滿是熱氣,像是個天然火爐,不知道她去世的那天,會不會也是這樣的豔陽天,她最喜歡的就是太陽,否則一個人呆在陰暗潮濕的空氣裏,那對她來說,比死還難受。
楚鳶脫掉鞋子,連放到玄關的力氣都沒有,渾渾噩噩地上了樓打開房門,踢掉拖鞋,縮進床上,暖和的溫度包裹著她全身的時候,她才有一絲安全感,別墅裏安靜地沒有一絲聲音,也就隻有這樣她才能好好地睡一覺。
但這一覺沒有睡很久,就被吵醒了。
沈時澤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