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小姐,請問您還有什麼要吩咐的嗎?”
坐在鏡頭前的楚鳶微微一愣,窗外暖橙的陽光打在她明顯消瘦的臉頰骨上,更顯地幾分淒楚,許是光芒太刺眼,楚鳶難受地眯起了眼,緩了一會後開口,聲音沙啞地像是鋸木頭一樣。
“有的。”楚鳶拿出一封精美包裝的信,“麻煩等我去世後,連同這個一同給我的丈夫沈時澤......先生。”
那三個字卡在喉嚨裏,楚鳶哽咽地厲害,她低頭看著針痕密布,瘦的幾乎隻剩下骨頭的手腕,眼睛酸楚地厲害,往日高傲上揚的眼尾此刻卻被疲憊濃烈地覆蓋著,眉角的那顆痣若隱若現。
沈時澤說的對,她現在的樣子,像鬼,不,連鬼都不如,難怪沈時澤對她棄之如敝履。
“好的,沈小姐,我們會遵照您......”
“等一下。”楚鳶起身,因為生病的緣故,楚鳶什麼力氣,雙腿隱隱發顫,她痛恨這樣不堪的自己,卻毫無辦法,窗外的向日葵盛開了滿院子,金燦燦的,可惜,她的生命不能像向日葵一樣迎著烈日盛放了。
楚鳶說,“我去世後,能讓沈時澤去我墓前,再畫一幅向日葵嗎?”
律師愣了一下,這樣荒謬的要求在她的執業生涯中也是聞所未聞,但還是尊重她。
一陣風吹來,擾亂了楚鳶的思緒,形容枯槁的眼睛裏忽然閃過一道光。
離開律師事務所的時候,楚鳶的肺隱隱作痛,悶悶的窒息感湧上來,楚鳶來不及思考,顫抖著消瘦的隻有骨頭的手從包裏翻出來一瓶止痛藥,和著溫水喝下去。
藥丸卡在喉嚨裏的時候,楚鳶還是痛出了眼淚。
楚鳶很早就察覺到了自己呼吸道有異樣,一開始是喘不上氣,後來是徹夜的咳嗽,最後,她看著自己咳出來的鮮血隻剩下了顫抖。
她的肺癌是吸收了大量二手煙導致的,剛和沈時澤結婚的時候,她為了給沈時澤跑業務,拉投資,沒少陪那些老總應酬喝酒,漫天熏人的煙味裏,她躲不開,避不得。
她以為這樣,就能讓沈時澤多看她一眼,哪怕再不喜歡她,也能相敬如賓,彼此尊重。可沈時澤壓根就不願意正眼看她一眼,但她沒氣餒,還是每天拉客戶,談投資,這可一次次的堅持,沒能等來沈時澤的注目,倒是先等到了肺癌。
眼淚順著臉頰一滴一滴地往下落,楚鳶抬起手,拚命地擦著眼淚,但不知道為什麼,今天的眼淚像是怎麼都擦不完一樣,連同心臟都跟著一起顫抖。
她自詡是一個很堅強的人,但這一刻,連日積攢的委屈和不甘還是將她那點脆弱的自信擊地粉身碎骨,連一副骨架都拚不起來,烈日照在她因為疼痛而扭曲的麵頰上,格外地灼人。
那瓶藥很管用,楚鳶到家的時候,身體上的疼痛已經削弱了七分,拿出鑰匙開門的時候時,像是察覺到了什麼一樣渾身僵硬。
“哢噠”一聲轉開門鎖,門口兩雙整齊的擺放的鞋子就這麼毫無防備地刺痛著楚鳶的眼。
一雙bally的,一雙ysl經典紅底高跟鞋。
隔著兩扇門,楚鳶還是清楚地聽到了兩個人歡.愛的聲音,像是一把刀要生生地把她的自尊劈成兩半,腦子還沒轉過彎的時候,書房的門已經被推開了,楚鳶就這麼毫無防備地和楚辭對上眼。
“姐姐今天這麼早回來了,我還有事,那我就先走了。”楚辭尷尬地繞過她身邊,光著腳踮到玄關處拎著鞋就走。
“你今天怎麼這麼早回來?”沈時澤打著領帶從房間出來,麵色不悅,像是對她這麼早回來有些不滿。
楚辭是她的親姐妹。
當著她的麵把自己的親姐妹帶到自己的婚房做運動,一個丈夫對妻子最大的侮辱也不過於此。
楚鳶眼睛發酸,她早就知道楚辭和沈時澤的關係不正常,但她著實是沒想到沈時澤可以做的這麼絕,在那張她曾經憧憬過無數美好的婚床上,生生地撕.裂她的自尊,就連找女人,也要找和她長得有八分相的女人!
為的就是侮辱她!
他們結婚五年,他每時每刻都想著要怎麼侮辱她!
心裏像是壓著一塊石頭,讓她怎麼都喘不過氣來,楚鳶捂著胸口努力讓自己的情緒平複下來,明明不到一個月,他就可以徹底自由,他就連這一月都等不及了嗎?
偏偏要在這個時候......她艱難地吞咽了一口,許久沒多說,沈時澤不爽的聲音低沉地在她耳邊炸響,“楚鳶,你耳朵聾了?我和你說話聽不見?”
從結婚到如今,他就沒有尊重過她,反倒是她,像是一個甩不掉的影子一樣恨不得時時刻刻跟在他的身後,楚鳶隻覺得可笑和可悲。
她深吸了一口氣,說,“沈時澤,你在外麵怎麼搞都行,別把人帶家裏來,我不想讓外人睡我的床,我嫌臟。”
這是她最後的底線。
但這句話似乎是觸到了沈時澤的逆鱗,轉瞬間,他的臉上閃過精彩的顏色,狠狠地抓住楚鳶的胳膊,強製抵到了牆上,眼裏是暴怒的陰冷,“你嫌臟?楚鳶,你有什麼資格嫌臟?你幹淨?你可太高看你自己了!”
男人的力道很大,楚鳶根本掙脫不開,全身上下像是散架了一下,密密麻麻的疼從手腕處一寸一寸地放射性傳遍全身,楚鳶眉頭皺地很緊,用盡力氣去掰男人的手指,痛地眼淚蹦出來,“時澤......你放手......放手......”
但沈時澤完全不聽她的哀求,白淨修長的手指死死地掐著她的脖子,楚鳶白到發光的脖子立刻紅了,“楚鳶,這一切你應得的,你忘了嗎?從前,你就是這麼羞辱靳玥的,現在隻不過報應到你身上了而已,楚鳶,你死不足惜!”
靳玥......靳玥,又是靳玥......
楚鳶和沈時澤結婚的時候,有個放在心尖上的女人,但彼時,楚家的勢力強大,沈時澤抵抗不過家族的要求,娶了她,不出兩個月,靳玥在國外離世,從此,沈時澤就恨上了她。
一直恨到現在,就連楚辭,都是沈時澤專門找來報複她的!
不知道沈時澤是什麼時候離開的,楚鳶癱軟著身子靠在紅木家具旁,脖子上一陣一陣地疼,連帶著眼淚都滾燙地滑下來,一滴一滴地落在她的手背上,化成了一聲自嘲的笑。
不管她怎麼做,在沈時澤的心裏,她就是一個害死她白月光的罪人。
一輩子都給給靳玥贖罪。
可是她沒有時間了,醫生說,她的身體最多隻能撐一個月,長到27年的那年,她總算是明白了,什麼叫過一天,少一天,可她和沈時澤結婚的五年,從未感受過什麼愛。
她怎麼能甘心?
楚鳶強撐著身體上的痛楚爬起來的時候,沈時澤正好從樓上下來,已經換了一套黑色的西裝,他穿西裝的樣子和楚鳶記憶中一樣英俊挺拔。
楚鳶忽然抬頭叫住了他。
黑色的皮鞋一頓。
“你又想幹什麼?”沈時澤低沉著嗓音冷冷地問。
他從來就沒有正眼瞧過她,就連說話也總是夾槍帶炮的,但現在的楚鳶已經顧不上那些,按下心裏多年積壓的苦楚,衝著擠出一個難看的笑,“沈時澤,我成全你們,但我有一個要求。”
“你像愛靳玥一樣愛我一個月好不好?一個月後,我們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