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說了，我不同意！”

傅俞衡死死盯著她蒼白的臉頰，他忽地俯下身子，英氣俊逸的五官緊緊逼近到她跟前，“如果還想你母親繼續活著，你最好就不要惹我生氣，懂了嗎？”

他咬牙切齒地說完，沒有再看她一眼，轉身就頭也不回地往門口走去。

砰地一聲。

房門被人摔得震天響。

林清宛單薄的身影微微顫了顫，她用力眨了眨眼睛，直到眨去所有淚意，這才宛如提線木偶一般。

步履沉重地走出總裁辦公室。

溫秘書拿著一大摞文件來簽字，剛到門口，就碰到她失魂落魄地走了出來，忍不住關心了一句，“林小姐，您沒事吧？”

她的臉色看起來很不好。

“......沒事。”

林清宛強打起精神衝她笑了笑，她這會兒其實很不好，太陽穴宛如針紮一般，突突跳著。

藥物副作用似乎也發揮了效用，一陣陣惡心感在胃裏翻湧著。

“真的沒關係嗎？”

溫秘書看著她毫無血色的麵容，總感覺她下一秒就要昏過去似的，“是不是身體不舒服，不如您陪你去趟醫院吧。”

“不用......嘔......”

林清宛連忙感激地擺擺手，可就在這一刻，一股強烈的惡心感直衝喉嚨而來。

她頓時什麼也顧不得，死死捂上嘴巴，朝著洗手間跑去。

嘔——

洗手台前。

林清宛強撐著綿軟的身子，吐得昏天黑地。

胃酸混雜著藥物殘留，苦澀無比的氣息反複刺激著鼻腔，眼淚忍不住簌簌往下掉。

溫秘書放心不下，跟著追了過來。

見狀，趕緊拿過紙巾遞給她，又小心在她背上輕輕撫著，“林小姐，您還好嗎？”

林清宛滿臉痛苦地搖搖頭，正想要說些什麼，胃部的不適再一次湧來。

溫秘書看著她虛弱難受的模樣，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您該不會是......懷孕了？”

“不可能。”

林清宛不假思索地否定出聲，她掌心緊攥，清淺的聲音隱隱有些迷惘，“我一直都有在吃藥。”

隻有一次，他喝醉了。

可就一次，不會那麼巧的。

也許是抗癌藥物的原因，也許隻是胃病。

她自顧自地想著，抬手擰開水龍頭，往臉上潑了一捧涼水，試圖讓自己清醒一些。

溫秘書也沒有再多問什麼，她是個聰明人，任何事都懂得點到即止，“您沒事就好，那我去茶水間幫您倒一杯溫水。”

“謝謝你了。”

林清宛從她手裏接過紙巾，將臉上的水漬擦幹。

她用盡力氣站直了身子，抬眸看著鏡子裏搖搖欲墜的自己，原本就憔悴的臉色此時更是看不到半點血色。

這樣了無生機的軀殼，怎麼可能承載新的生命呢。

一整天。

林清宛都心神不安的，她目不轉睛盯著麵前的設計圖，耳畔卻全是那人咄咄逼人的聲音。

他對她並無半點感情。

卻也不打算就此放過她。

所以，她要怎麼做，才能從這場鬧劇裏全身而退。

她想得太入神，以至於助理小姑娘在旁邊喊了好幾遍，她都沒有察覺到。

“清宛姐。”

助理劉琳手裏拿著一遝設計圖紙，站在辦公桌前叫了她半天，見她沒反應，忍不住抬手在她麵前晃了晃，“清宛姐，你怎麼了？”

“啊，沒、沒什麼。”

林清宛終於後知後覺地回過神來，有些愧疚地勾了勾唇，“怎麼了，找我有什麼事情？”

“驚天大事件，跟我們未來總裁夫人有關的。”

劉琳立即一臉神秘兮兮地往她跟前湊了湊，刻意壓低了聲音，“我剛剛聽她們說，那位安總監也會參加這一次珠寶設計大賽，而且，是直接衝著金獎去的，我們可不能輸給她。”

她信誓旦旦地說著，連忙將手裏的設計圖紙打開擺在她麵前，“這不，我把她之前的所有設計作品都找來了，您看看，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嘛。”

劉琳一股腦說了一大堆，正打算跟林清宛邀功的時候，卻發現她好像根本沒有什麼反應。

小助理不明所以地抓了抓頭發，“清宛姐，你怎麼一點都不覺得驚訝啊？”

“......”

林清宛竭力扯了扯唇角，卻發現自己根本笑不出來，她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此刻的感受。

驚訝是有的。

但更多的，似乎是刀割入骨的疼。

原來，這就是他不容置疑要她退賽的原因，就為了給自己心愛的人，掃清所有就可能造成威脅的障礙。

他毫不猶豫，就選擇犧牲了她。

她是不是還應該謝謝他，竟然這麼看得起她。

眼眶驟然一酸。

林清宛連忙不著痕跡地側了側身子，忍著淚意掩飾起所有情緒，才淡淡地開口，“每個人都可以參加的比賽，誰去都很正常。”

“也是。”

劉琳緊跟著點點頭，撇了撇嘴說，“那個安小姐肯定也不是普通人，不然怎麼可能把我們那個不近人情的傅總迷得團團轉。”

林清宛有些難堪地抿了抿唇，她無法評判任何跟安卿曼有關的言論，隻好含混地岔開話題。

“好了，不說這個了，新季度的珠寶樣品還有多久能到位？”

“最遲三天。”

“好。”

林清宛淡淡應了聲，又低頭看了看腕上的手表，“你去通知一下，十分鐘後，全組成員開個會。”

不出意外。

這應該是她最後能夠麵世的設計了，她希望能盡最大的努力，不留下什麼遺憾。

林清宛竭盡全力將所有思緒都投進工作裏，她拚命克製著，不讓自己有空暇去想跟那個男人有關的一切。

哪怕是下班回家，她也沒有歇息片刻，一心撲在珠寶大賽的設計稿上。

明澈的燈光裏。

林清宛頭也不抬地在紙上塗塗畫畫，不知道過了多久，擱在旁邊的手機忽然急促地響了起來。

看了一眼屏幕上正瘋狂跳動的名字。

她眸光微沉，頓了須臾，才動作遲緩地接通。

電話那端，男人低沉的嗓音蠱惑依舊，似是染著微微熏意，“林清宛，來禦景山莊接我。”

說完，也不等她回話，通話就被人幹脆利落地掐斷。

林清宛怔怔地有些發呆，她無力地深深呼了口氣，抬手敲了敲隱隱泛疼的額頭。

最終還是沒能做到視而不見。

他的威脅言猶在耳，她沒有辦法做到置若罔聞。

禦景山莊坐落在江城以南，依山傍水，就是因為風景迷人，所以起了這個詩情畫意的名字。

但其實，內裏並不如聽起來這般雅致，是無數有錢人消遣的去處。

好是真的好。

亂也是真的亂。

林清宛半點不敢耽擱，攔了車就往城南趕去，車子剛停在門口，就有一個經理模樣的人迎了出來。

林清宛沒有多說，直截了當表明來意，“請問傅俞衡傅總在哪個包間？”

對方將她上下打量一番，略顯質疑地問，“請問您是？”

“助理。”

林清宛知道自己過於樸素的衣著跟這個地方有多麼格格不入，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煩，她索性隨口亂謅了個身份。

好在，對方也沒有再多問，彎了彎腰，領著她往電梯口走去。

林清宛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後，七繞八繞之後，在一扇雕花木門前站定。

她微微垂眸，沉默了片刻，這才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一般，上前去敲門。

然而，手才剛剛抬起。

門扇背後，隱隱響起一道輕蔑的男聲，“承晏，卿曼已經回國了，你身邊那個打算怎麼處理啊？”

緊接著，是她再熟悉不過的那個人。

“一個唯利是圖的女人，能有什麼難的。”

“喲，我還以為卿曼一回來，你就會把她掃地出門了，你可該不會是動心了吧？”

聞言。

男人不以為意地冷嗤一聲，低沉的聲音裏斥滿輕蔑和嘲弄，“一個用慣了的物件而已，等膩了，再找個理由打發掉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