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宛看不懂他的用意,輕輕抿了抿蒼白的唇瓣,“不用了,謝謝您。”
“......”
傅俞衡沒有再多說什麼,大概是被她的不知好歹惹了火氣,微微切齒地逼出聲音,“等到回國,我有事情跟你說。”
是打算分開了吧?
他這一次,應當是得償所願抱得美人歸了。
“好。”
林清宛輕輕應聲,竭力讓自己說得平靜,“我也有件事情,想要跟您說......”
然而,還不等她把話說完,通話就被人利落幹脆地掐斷。
林清宛聽著耳畔陣陣忙音,迷茫又無措地愣在原地,她遠遠望著不遠處腫瘤科幾個大字。
無力,絕望,還有鋪天蓋地的悲傷,幾乎將她活活湮沒。
整整四個小時,化療的過程漫長又痛苦。
林清宛一個人孤零零地躺在冰冷的病床上,她不言不語,眼睜睜看著鋒利的針尖刺破皮膚。
透明的藥水一滴一滴淌進血管,緩慢又沉重。
等到一切結束後。
林清宛幾乎痛到站都站不起來,她拚盡力氣強撐著身子,搖搖晃晃地往醫生辦公室走去。
每一步,都好像走在刀尖上,撕扯著鮮血淋漓。
“林小姐,您目前的情況,我們還是建議住院治療。”
醫生看了看手裏的檢查報告,又看了看她虛弱不堪的模樣,還是忍不住開口勸道,“而且,這個時候,您還是應該告知家裏人,隻靠自己一個人撐著,真的太苦了。”
“謝謝您。”
林清宛強忍著顱腦裏翻騰的痛意,牽強地扯出一抹笑來,“但是,我沒有別的親人了。”
除了母親。
這個世界上,再沒有什麼人會在意她的生死。
走出醫院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林清宛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樣熬過那個難捱的長夜,癌細胞在黑暗裏肆意蔓延,以摧枯拉朽之勢蠶食著她破敗的身軀。
一夜未眠。
翌日清晨,林清宛強迫自己喝了半碗粥,又化了個淡淡妝,在確保能夠斂起滿臉的憔悴孱弱之後,這才露出一個淺淡苦澀的笑容。
越是到了這個時候,她越是不願意被那個男人得知一切。
更不願意在他臉上看到刺人心痛的同情。
傅氏財團,佇立在江城最繁華的金融中心,產業涉足甚廣。
而C.N珠寶,就是傅氏旗下最頂端的珠寶企業,也是萬千珠寶人終生追求的理想。
林清宛孤身而立,怔怔望著麵前高聳的建築大廈,過了很久,才像是終於下定了什麼決心一般。
她抬步,往電梯走去。
C.N珠寶設計部在大廈二十層,在這裏工作的,大多是有想法有創意的年輕人,平日裏氛圍也算得上輕鬆歡樂。
可是今天,似乎有哪裏不太一樣。
林清宛剛出電梯就察覺到了些許不同尋常的氣息,今天的設計部,似乎有些安靜過了頭。
她不明所以地皺了皺眉,然而剛一進門,就被整齊站成兩排的隊伍驚在了原地。
人群盡頭。
男人長身而立,挺拔淩然的身影帶著與生俱來的高傲矜貴。
他身側,一個穿著鵝黃色長裙的年輕女人,親密地挽著他的手臂,眉眼微彎,溫柔笑著。
是她!
真的是她!
林清宛看著女人那一張般般入畫的臉,跟傅俞衡電腦加密相冊裏的那個人如出一轍。
所有的猜測在這一刻,都變成了鐵一般的事實。
從始至終,她不過隻是一個贗品而已。
就因為跟對方五六分相似的樣貌。
四目相對。
兩人皆是一震。
見狀,站在一旁的溫秘書連忙站出來,恭敬地解釋道,“安小姐,我來跟您介紹一下,這位是C.N珠寶最有潛力的新銳設計師,林清宛。”
“早有耳聞。”
女人淡淡微笑,落落大方地朝她伸出手,“林設計師,你好,我是安卿曼。”
“......你好。”
林清宛終於恍如隔世地回過神來,她心裏踟躕著,忐忑局促地將手伸了出去,可還不等碰到對方的指尖。
“打招呼可以,握手就免了吧。”
傅俞衡不緊不慢地走上前來,動作輕柔地牽起安卿曼纖細的手腕,又有意無意將人往身後擋了擋,像是生怕被什麼不幹淨的東西玷汙到一般。
林清宛心口蟄得一疼。
傅俞衡卻全然視而不見,他幽黑的眸光從林清宛臉上冷冷掠過,又轉而看向站在他身旁女人。
眸底是前所未有的溫和。
“以後就要在這裏工作了,怎麼樣,還滿意嗎?”
“滿意的。”
安卿曼笑著點了點頭。
“那就好。”
傅俞衡嗓音低沉地應了聲,高高在上地抬了抬手。
“是,傅總。”
溫秘書瞬間心領神會,清了清嗓子,對著在場的所有人宣布,“從今天起,安小姐將會出任C.N珠寶設計總監一職,請大家歡迎。”
熱烈的鼓掌聲響起。
所有人爭前恐後地上前寒暄祝賀。
林清宛怔怔望著麵前的一對璧人,宛如一個沒有靈魂的提線木偶,拚命維持著牽強難堪的笑臉。
所以,這就是他要告訴她的事嗎?
“好了,辦公室已經帶你看過了。”
傅俞衡忽而冷冷出聲,打斷喧鬧的恭維諂獻,“你才剛回國,時差還沒倒過來,我先送你回去休息。”
他們離開後。
剛剛還安靜克製的人群,刹那間像是掙脫了什麼封印一般,瞬間熱火沸騰起來。
“天呐,驚天新聞,傅總身邊什麼時候有過女人啊,有沒有人知道這位是什麼來頭哇!”
“我聽說,傅總很早以前就跟安瑞珠寶的千金定了婚約,而且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那種!”
“真的嗎,我們這位新總監好像就是姓安啊!”
故事情節已經擺在麵前,真相也並不難推敲。
或許真的到了該離開的時候了。
林清宛心事沉重地坐在辦公桌前,也不知怎麼的,她突然頭疼得厲害,像是有刀片在血肉裏翻轉。
她用力在額前敲了敲,試圖緩解這鑽心的疼痛。
叮咚——
擱在桌子上的手機忽地亮了下。
消息通知欄裏,隻有兩個字,言簡意賅:上來。
頭似乎更疼了。
林清宛認命地從桌麵上拿起一個文件夾,轉身往外走去。
總裁辦公室在大廈最頂層,清靜且無人能打擾。
咚咚——
林清宛小心地敲了敲門。
“進。”
永遠是冰冷不近人情的單字節。
林清宛不禁深深呼了一口氣,在確保沒有任何異樣情緒之後,這才推門走了進去。
“傅總,您找我。”
男人微微抬眸,深邃如潭的目光從她臉上緩緩劃過,他也不遮掩,直截了當地問,“你參加了GIA國際珠寶大賽?”
他怎麼知道?
林清宛心裏一陣驚愕,但也沒多問,隻輕輕點了點頭,“是。”
她需要那一筆獎金。
聞言。
傅俞衡漆黑的眸子沉了沉,他從辦公桌前站起身,頎長的身影一步一步向她逼近。
林清宛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有些不安地往後退了半步,“我參賽有什麼問題嗎?”
傅俞衡並不準備回答她的問題,隻不容置喙地開口,“林清宛,收回你的設計稿,馬上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