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他麵無表情，金絲眼鏡下的眸色喜怒難辯。

狹小的車廂裏氣壓低得明顯，司機緊握方向盤像個透明人，隻有鄒意眼看會議要來不及，硬著頭皮道：“先生，我們也走嗎？”

收回視線，厲修遠抿了下唇：“走。”

轎車開得平穩，伴著音樂低沉的哼唱，姚佳卿昏昏欲睡間，電話響了。

沒有來電顯示，姚佳卿怕是工作上的事還是接了起來：“你好，哪位？”

一瞬沉默過後，厲修遠低沉的聲音響起：“我外套落在你房間了。”

哦外套。

她知道，不僅知道還踩了一腳。

“扔了。”姚佳卿靠著椅背，懶懶答道。

餘光裏，她看見葉嶼將音樂關了，逐漸八卦的臉。

電話那頭傳來一聲極輕的笑，男人渾不在意她說了什麼，又道：“幫我帶回H市。”

他開完這個會要飛另一個城市，大概得回H市才能再見。

姚佳卿暗暗翻了個白眼，沒回答。

還想再說些什麼，鄒意推門進來，壓著聲音提醒：“先生，秦先生到了。”

抬眸掃了他一眼，厲修遠起身邊往外走，邊對著電話道：“還有，號碼存下。”

他希望下一次打給她，她不會問是哪位。

姚佳卿一掛電話，葉嶼就迫不及待地開口：“我說你怎麼今天這麼晚才起來，原來是昨晚太忙了呀......”

外套落她房間了，這他不得腦補兩萬字。

“你想多了。”撫了下額，姚佳卿都不用看他就知道他腦子裏在想什麼黃色廢料。

拐了個彎，葉嶼連連搖頭：“聽我說的，這種事你得幹脆利落，不管昨晚多盡興，天亮了就大路朝天各走一邊，誰也不認識誰才對，留戀可沒好結果~”

這可句句都是經驗。

“受教了葉大設計，別念經了。”幽幽歎了口氣，姚佳卿有些心不在焉。

事雖然不是一個事，但葉嶼有句話沒說錯。

留戀可沒好結果。

穿過繁華的市區，轎車沿著盤山路一路往上，最後停在了一處莊園門口。

姚佳卿下車環視四野，綠樹環抱青山，隔著一汪湖水便是高樓林立的市區，一動一靜、一繁華一清幽，別有一番意境。

再回過頭，他們所在的莊園古樸而雅致，門上掛著一塊發舊木匾，上頭龍飛鳳舞地寫著兩個大字：竹居。

她老師陳清丞的居所。

與陳清丞結識是一次她外出采風，陳清丞看見她在畫建築便停了下來，閑聊間覺得她有設計天賦，便將她收為關門弟子。

三年時間，在陳清丞的教導下，她在建築設計方向展現過人天賦，從籍籍無名一躍成為一稿難求的大師。

但她不願展露鋒芒，選擇化名陸即。

......

“走吧，沒進門我都能聞見飯香味了。”葉嶼的聲音打斷了姚佳卿的思緒，她幫著關上後備箱，跟在提滿了伴手禮的葉嶼後頭進了門。

穿行在青石鋪成的小道，道旁的翠竹遮去驕陽，隻從縫隙中投下星星點點的光芒，姚佳卿走到半道，黃靜淑就迎了出來。

她繞過葉嶼，笑意吟吟地來牽姚佳卿的手：“哎呀這麼大太陽，累壞了吧？”

“葉嶼開的車，我哪會累！”抿唇一笑，姚佳卿在長輩麵前總是莫名顯得乖順。

輕拍了拍她的手，黃靜淑上下打量她：“是不是沒好好吃飯？怎麼都瘦了？”

三年前她第一次見姚佳卿，就覺得特別合她眼緣。

可惜她生活在H市，兩人並不常見。

“師母，您邊上還站著個大活人呢，怎麼也不關心關心我？”哀歎一聲，葉嶼晃了下手中的伴手禮，笑了。

抬頭看了葉嶼一眼，黃靜淑哈哈笑道：“小嶼最近又帥了，快走吧，老陳等你們一早上了。”

走了一小段進屋，拿著鍋鏟的陳清丞從廚房裏探出頭來：“還沒進門我就聽到你們的笑聲了。”

“老師，您準備什麼好吃的呢？”換上鞋，姚佳卿進了廚房。

將火開大收汁，陳清丞頗為自豪地道：“當然是做你最喜歡的紅燒排骨，你先出去，別染一身味兒。”

外人隻知道陳清丞畫得一手好稿，卻不知他其實也燒得一手好菜。

“那一會兒我幫忙端菜。”姚佳卿也不客氣，轉身走出廚房。

很快飯菜做好，難得兩個愛徒都在，陳清丞便出了珍藏多年的酒：“晚上就在家裏住下，佳佳都快一年沒來了，你師母天天念叨你。”

“是啊，我巴不得佳佳就住A市，天天來呢。”勾唇一笑，黃靜淑夾了塊排骨放進姚佳卿碗中。

舉起杯子，姚佳卿笑著接道：“家裏事多，否則衝這紅燒排骨我也得來呀。”

嘖了口灑，陳清丞佯裝不快：“這丫頭怪沒良心，光想著排骨了。”

“那你得多練練廚房，今天排骨明天魚，讓佳佳都忘不了，這不就會常來啦？”黃靜淑一邊說著，又張羅著幫姚佳卿乘湯。

“師母說得對，我正好托師妹的福，多吃！”葉嶼舉杯，表明了蹭飯決心。

一頓飯輕鬆又愉快，幾人聊聊彼此的生活和處境，也說說最近聽到的趣事與新聞，是在姚家沒有的輕鬆。

飯後，幾人到樓上看陳清丞製作的建築模型，又就著專業上的問題討論，許久才出了個彼此都算滿意的結果。

“前幾天晶石集團的秦總找到我，想請我幫他做引薦，認識陸即......”話到這裏，陳清丞抬眸看姚佳卿：“你怎麼說？”

姚佳卿放下手裏的畫稿：“如果他想約稿，可以線上聯係。”

她暫時還不想在公眾麵前露臉。

摘下眼鏡，陳清丞才緩緩開口：“還是不想讓姚家知道？”

葉嶼也望向姚佳卿。

“好像......沒有讓他們知道的必要。”勾了下唇，姚佳卿眸色清冽：“況且，他們從末真正想了解過我。”

姚書辰整日忙於工作，對她隻有金錢上的關心，方柔......就更別提了。

她很難將他們當成真正的家人。

或者說，他們不配。

“既然不開心，那回陸家好了。”往後一靠，葉嶼輕嗤了聲。

在他看來，這個問題並不複雜。

“你小子別搗亂。”白了葉嶼一眼，陳清丞才輕歎一聲：“你做什麼決定我們都支持你。”

姚佳卿與姚家的關係，外人很難評判，但如果姚佳卿需要，他們也絕不會袖手旁觀。

在竹居住了停留一晚，隔天姚佳卿回到H市時天色已黑。

拎著行李箱上樓，感應燈亮起的瞬間，她看到家門口站了個人正在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