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遠喬聞言,陡然看向沈茉歡,下意識朝她走來。
想起沈茉歡有多虛偽,腳步又硬生生頓住,恨自己險些又一次著了她的道。
他居高臨下看著女人顫抖護住腹部的模樣,強行忽略掉心臟奇怪的綿痛,將最後一把致命的刀親手捅在了沈茉歡的心上。
“沈茉歡,你連這種謊話都編的出口,我真是小瞧了你,你根本不配懷我的孩子。”
曆經三小時四十七分鐘,手術室燈光熄滅,門開了。
醫生說:“病人大腦經受創傷過重,處於不可逆的深昏迷狀態,恐怕醒不過來了......”
沈茉歡在劇烈的疼痛中聽到了醫生的話。
耳邊嗡嗡作響,如墜冰窟。
一場車禍,她成了千夫所指的罪魁禍首。
冷雨過後,便是深秋。
從沈家人人豔羨的大家小姐,到鋃鐺入獄的謀殺犯,隻需要一夕之間,人人唾棄。
警察介入,從沈茉歡的手機裏查到了跟撞夏晚棠的卡車司機的短信記錄,她是主使,是謀殺案。
卡車司機認罪,一口承認,是沈茉歡花錢指使自己開車撞人。
證據在沈茉歡自己的手機裏,她從來沒發過這樣賄賂的短信,新婚前最後拿她手機的人是夏晚棠!
法庭上,沈茉歡手指顫抖。
躺在醫院病床上昏迷的人才是真凶,可她百口莫辯!
沈茉歡被判五年有期徒刑。
法庭顧遠喬出席,全程麵無表情,冷漠的不像是她的新婚丈夫,事後遞上一封離婚協議書。
新婚當天,丈夫為了白月光,親手把愛了自己十年的新婚妻子送進監獄,好笑嗎?
沈茉歡笑了,在監獄鐵窗裏簽下了離婚協議書,一筆一劃,寫下自己的名字。
一滴淚砸落,道盡荒唐。
“他一定會後悔。”
而接下來外頭發生的事,沈家的敗落,沈茉歡父親的自殺,更教人唏噓。
沈顧的百年婚約是早年定下的規矩,沈家是書香門第,到了前兩代,有人從政,便是沈茉歡的父親沈修為,兩袖清風,氣度如竹。
這樣的人,在沈茉歡入獄後,在所有人都不相信沈茉歡的情況下,竭力為女兒查清真相。
屢次三番跟顧遠喬作對,最後自己卻被查出貪汙,憤怒之下,跳樓自殺。
而沈茉歡的母親遭受沉重的打擊,身體承受不住,不過兩月也跟著去了。
偌大的沈家,死的死散的散,剩下的都不願意跟沈茉歡這三個字扯上關係,竟是成了個空殼子。
沒人敢為沈茉歡求情。
整個浦市是顧家的半壁江山,縱橫商界壟斷經濟,而顧遠喬是顧家最傑出的繼承人。
倘若不是當初白月光跳江救了他的命,就沒有今日的顧遠喬,他這麼做,也無可厚非。
時至今日,也很少有人知道顧遠喬畏水。
而這一切,在監獄中的沈茉歡,還不知曉。
所有人刻意瞞著沈茉歡,怕她承受不住。
整個浦城上流圈,誰都知道顧遠喬恨毒了沈茉歡,恨不得她去死。
後來,顧遠喬真的做到了。
…
入獄的第一年,沈茉歡被人霸淩,毆打辱罵是家常便飯,徹底跌入泥潭。
她要見顧遠喬,要申冤,寫過無數封言辭懇切的信件托人帶出去,從力證清白到麻木哀求,沒等來一封回信。
那日她因為反抗被人堵在角落打個半死,被瘋子潑了硫酸,半張臉毀容,孩子流產,死在寒冬第一場雪裏。
她痛到小腹扭曲,哭的聲嘶力竭,流產醒來後,終於等來了顧遠喬的回信,他隻輕描淡寫一句話,死生不複相見。
是他的親筆字跡。
那天沈茉歡拿著信,哭著笑來著,她想起從前,是多久之前,她不記得了,她偷藏了他高中時期寫的優秀作文,作文標題是《愛》。
那時候珍藏他字跡,如獲珍寶,現在字字如刀尖,錐心刺骨。
入獄的第二年,沈茉歡終於聽到了沈家的倒塌,父親的跳樓,母親的殉情。
原來大廈將傾不過一瞬,人心也是一樣。
那是紀博延親口告訴她的,入獄兩年,紀博延是第一個來探望她的人,可不可笑。
“知道你爸死到臨頭還惦記你嗎,可惜玩不過顧遠喬,被他搞死了。哈。”
看到沈茉歡絕望崩潰的模樣,紀博延露出滿意的笑容,俊俏陰鬱的眉眼上挑。
“這就是你非要愛顧遠喬的報應,你應得的!”
“哦,還有。”紀博延伸手撫摸過她毀了容的半張臉,臉上的神色宛若惡魔,“潑你的硫酸,是我安排的呢。”
“為什麼!!為什麼!!!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沈茉歡崩潰大哭,她不明白自己到底錯在哪,拽著紀博延衣袖,“我要見我爸,我要見他,他不可能跳樓!”
紀博延麵無表情看她流淚哀求的模樣。
“晚棠現在還在醫院裏躺著,她一天不醒,你沈茉歡一天也別想好好活著!”
父母雙亡,無人送終,她沈茉歡甚至連祭拜燒紙都做不到。
她這一生,最愛的人,親手害死她的父母!
她恨啊。
好恨——
如果當初沒用半條命跳江救過顧遠喬,如果當初不曾愛上他,是不是一切,就不會是這樣。
那年冬天格外的冷,足以將所有愛意焚滅盡毀,隻留下恨意的餘燼,春風吹又生。
入獄第三年,沈茉歡心死如灰。
…
三年後,初春,三月十八。
浦市墓園。
小雨淅瀝瀝的下,天空不算明朗,涼風習習送來幾縷寒意,放眼放去,一排排墓碑沉默又蒼涼。
“先生。”
一輛黑色邁巴赫停在了墓園裏。
從副駕駛的位置走下來一個年輕的男人,保鏢立刻撐著黑骨傘上前,為他打傘,畢恭畢敬的低喚。
男人身形挺拔修長,一身講究的黑色西裝,襯他,殺伐果斷!
氣度矜貴,傘簷遮住了他半張臉,卻擋不住冷厲逼人的氣場。
他低沉嗯了一聲,手捧白花,一步步往墓園中走去,皮鞋幹淨鋥亮,停在一塊黑色莊嚴的墓碑前。
墓碑上的黑白遺照溫和又有風骨,是個五十歲左右的男士,沈茉歡與他眉眼有七分相像。
墓碑旁,放了一束潔白的茉莉花。
冰涼雨水打過伶仃花瓣,看得出剛放不久,人也應是剛剛離開。
顧遠喬的視線陡然凝住!
他捧著花的手不知怎地用力三分,開口的聲音異常冰冷。
“誰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