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仍舊沉迷於繪畫作樂,太子的日常功課仍舊是以儀禮和詩文為主,南涼的百姓過著日複一日的安樂日子,其樂融融,說不出的靜謐祥和,仿佛世外桃源。
南涼重詩文儀禮,文人弟子社會地位極高,出口成章者比比皆是,但是能單手拎回馬槍的則寥寥無幾,男子以文弱為美,手無縛雞之力的柔弱書生乃是審美的主流。
南涼盛行詩會,尤以皇帝舉辦的王公貴族百花宴最為出名,風靈雀如今身份今非昔比,她已是準太子妃,自然收到了百花宴的邀請。
可她對吟詩作賦毫無情致,想也不想的就想回絕。祖母見她就將皇帝親自頒的請柬隨意丟在一邊,忙幫她撿了起來,勸道,“阿雀,你如今已是半個皇家人了,再不能任性妄為,就算不為了自己,也要多為太子殿下考慮,你既做了選擇,就該做好承受這一切的準備,陪伴在太子身側,做一個合格的太子妃,才是你當下該做的。”
“王孫貴女們如今都在看著你,等著看你這個武將之女的笑話,你萬不能落了太子殿下的麵子。”
風靈雀輕輕歎了口氣,她知道祖母說的對極,是她太冒失了。
“宮裏規矩多,你以前隻是看客自然隻道看熱鬧,如今要成為了局內人,萬般規矩都得拾起,就算不是為了你,為了太子殿下,你也要警醒些。”
“啊!”風靈雀抱著雙臂,頹喪的縮在椅子上,仿佛最後一口真氣也被抽走了。
之前她還覺得李柔漪是個忘記了飛翔的籠中雀,如今,自己也要剪斷雙翼,老老實實的回到籠子裏嗎?
她無法想象那樣的生活。她喜歡那個人,是簡單而又純粹的喜歡,可是現實偏要在這份感情上塗抹亂畫,變得世故而又殘忍。
或許這世上根本就沒有那樣純粹的愛戀,所謂的感情都要有一個前提條件或者附加要求吧。
風靈雀不再掙紮,低吟道,“雪蟬,幫我挑衣服吧。”
花鈿委地金步搖,一層又一層的脂粉敷在臉上,一件又一件的刺繡錦衣堆疊在身,她覺得鏡中之人越來越不像自己了。
待風靈雀裝扮完畢,祝氏拉著她的手左右看了好幾圈,滿臉抑製不住的欣喜和驕傲,“雀兒,你可真是白白糟踐了一張美人臉,平日裏不施粉黛,不盤發髻,你瞧瞧,稍微打扮一下竟如此絕色,我看我孫女一點也不比福樂帝姬差。”
風靈雀看著鏡中盛裝打扮的自己覺得有些陌生,她牽了牽嘴角,笑著安慰祝氏道:“祖母,其實也不難,我上次假扮趙玉靈扮的毫無破綻,不就是裝賢良淑德嗎?我也會的,您看看。”說著,她當真端起了架勢,學著那些大家閨秀的樣子,走的四平八穩,有模有樣。
祝氏看著她費盡心力努力做好的樣子,嘴角的笑意慢慢壓了下去,風靈雀來回走了兩趟,覺得走得順了些,回身笑著看祝氏,“祖母你看,我沒問題的。”
祝氏緩緩點了點頭,心裏的酸意一陣泛上一陣,“雀兒,太子能得你真心相待,實是他的榮幸。”
風靈雀長至十七歲第一次參加詩會,她知道詩會還分什麼小雅和大雅,三五日一舉辦的小型詩會叫小雅集,兩三月舉辦一次的叫大雅集,那像皇上一年一辦的該叫什麼?盛世雅集?
她不知道。
皇上為舉辦詩會特意斥巨資在宮中建了一座流觴閣,閣內格調精雅別致,假山流水錯落有趣,移步換景,妙趣橫生。
風靈雀來的不算早,閣內早有各家千金小姐貴婦聚集,三三兩兩小聲笑談。皇後負責招待女眷,皇上則忙著和那些青年才俊交流。這裏沒有人關心遠去大栗的那十萬將士如今怎麼樣了,每個人都賣力的誇誇其談,以便在皇上和皇後麵前出出風頭,才子才女的名聲稍稍在京中那麼一流傳,身價抬高了何止一等兩等。
風靈雀穿著和他們一樣的華貴衣裳,帶著和他們一樣的微笑麵具,卻發現自己的心怎麼也融不進來,她才剛來就想走了。
看來她還是高估了自己,也不是每個角色,她都能夠扮演的。
她才剛轉了身,就聽見小太監的聲音,尖聲道,“皇上駕到,皇後駕到!”
唉,剛才那一下不該猶豫的,她錯失了離開的最佳時機,隻得和其他小姐貴婦們一起向皇上皇後行禮,她看見皇上和皇後的身後,跟著那一對天仙樣的兄妹,福樂帝姬一身華服迤邐而行,高貴,典雅,容貌傾世絕麗,太子李詩年同樣精致如畫,白衣玉冠,恍若謫仙。太美了,一切都美的猶如幻境。
這種美讓人恍惚,讓人覺得心裏很不安,風靈雀覺得一刻也待不下去了,她想出去騎馬,想去透透氣,她摘了頭上的步搖,隨手丟在地上,轉身離去。
李詩年似有所感朝這邊看來,就看到了風靈雀提著裙擺快步離開的背影,他的眉頭小小的跳了一下,跟近處的隨仕低聲一句,悄悄從隊伍裏退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