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端到桌上的幾盤好菜,林晚淩已經餓到不行,剛要動筷。
“嗯?”
聲音自蕭延那頭傳來。
林晚淩伸筷的手在空中一頓,果斷收回,然後笑著衝對方做了個‘請’的手勢。
蕭延一副這還差不多的架勢,起筷夾走了林晚淩剛剛看上的肉片。
“??”
林晚淩算是看明白了。
這貨就是存心找茬啊。
桌上四個菜,那盤炒肉片裏也那麼多肉片,他偏偏夾自己看上的那片?
嗬,真的是......沒誰了。
但林晚淩什麼沒有,就是能屈能伸。
不就一片肉麼?就當喂了狗,人還能跟狗計較?
如此一想,林晚淩通體輕鬆,釋然了。
以至於後來親自給蕭延倒酒,她都顯得格外真誠。
蕭延拿起酒杯,不吝誇了句,“你倒是有幾分眼力見。”
廢話,否則姐怎麼在宮裏混了那麼多年?
嘴上,“嘻嘻,您是將軍,官居四品,我隻是小小的七品女官,給您倒酒應該的。”
蕭延猛地看向她,“你怎知我品級?”
林晚淩笑,“將軍一表人才,您的官服還是出自我們尚衣局呢,就您這完美身材,下官略加一查就查到了,不是什麼難事。”
是的,林晚淩回宮後就去查過蕭延。
總要知道自己得罪什麼人吧。
而蕭延的完美身材比例,別說在千牛衛中,就是放眼整個長安城裏也找不出第二個,想查他的身份很容易。
可林晚淩忌憚的並非對方千牛衛將軍的身份,恰是對方姓蕭。
蘭陵蕭氏,自前隋起,便有百年家史。
祖先曾是梁朝皇室後裔,在隋朝也是皇親國戚,到了太宗時期,家裏更是出了宰相。
真真世代簪纓,富貴榮華,顯赫至極。
這樣的名門望族,林晚淩怎麼得罪得起?
看著林晚淩那張鵝蛋臉上浮起十足的假笑,蕭延很不爽。
夾了片肉放嘴裏,嚼吧嚼吧咽下,還是誇了句,“算你有幾分聰明。”
林晚淩立即給他滿上酒杯,“將軍過獎。”
兩個人也不知是餓極了,還是胡玉樓的酒菜可口,不由多喝了兩杯。
許,還是各自心中都藏著事吧。
酒醉微醺,他們喝到了深夜。
被晾在一邊的玉三郎早就撐不住,獨自找地方歇了。
去之前,他也跟桌前的兩位打了聲招呼。
怎奈沒有人在意,他便識趣地趕緊離了。
“你能為朋友冒險出宮追查真相,此行徑本將軍不認同,但欽佩。這酒,敬你。”
喝得麵不改色,卻語帶醉意的蕭延舉杯。
林晚淩擺了擺手,“嗐,我爹說過,人活一世,最重要的就是俯仰天地,不覺有愧。堅守正道,如磐石不移。”
“好,好一個如磐石不移,嗬嗬,你這樣的女子,倒是少見,我再敬你一杯。”
林晚淩閉目笑,二人仰頭飲下後。
林晚淩忽而扭頭看向他,露出一個醉酒憨憨的傻笑。
“其實吧,下官還要感謝將軍的。”
“感謝什麼?”蕭延不明所以。
“雖然你斷案不行,但不失為一個好人。姑姑的棺材錢聽說有人給了,我本還在想,等哪天尋到那人當麵致謝,沒曾想近在眼前。”拱手舉杯,“謝謝。”
這是剛剛在聊天時,蕭延不小心被林晚淩套出來的。
蕭延此時已經喝醉,聞言露出一個憨笑,可能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會有如此憨的一麵。
擺擺手,“小事,”打了個酒嗝,“一樁。”
說完,他又覺得哪裏不對,“等等,你剛剛是不是說我斷案不行?”
林晚淩立即眼珠一轉,人雖醉,但腦子還在,她斷沒有再得罪人的打算,繼而給對方滿上酒。
“將軍你聽錯啦,來,咱們再喝點。”
飲下前,蕭延不忘來了句,“我的東西你真要還給我的,那件東西對我很重要。”
“放心放心,下官既已答應你,絕對不會食言。”
蕭延這才滿意點頭,安心將酒杯裏的酒盡數飲下......
蕭延是什麼時候睡著的,他不記得了。
但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林晚淩早就走了。
將他叫醒的是玉三郎。
“蕭將軍。”
玉三郎輕輕拍醒他沉睡的心靈。
“蕭將軍您醒醒。”
蕭延以為在自己家,睜眼就看到一個穿著花哨的胡人美男。
第一反應還以為哪個殺千刀的給他府裏塞了男人,嚇了一跳。
很快昨晚的記憶和宿醉後勁一並湧入腦海,頭痛中將將想起昨晚原委。
扶額起身,玉三郎想扶他,卻被他拒了。
“林晚淩呢?”他問玉三郎。
玉三郎搓手道,“林典衣,已經回宮啦。”
昨晚他倆的醉酒聊天,玉三郎還是聽了幾耳朵的。
對於二人的身份,他已然知曉。
見蕭延氣得要走,玉三郎又極快解釋,“不過,她讓我給您捎句話,說她回去就會將東西盡快送到將軍府上,讓將軍放一百個心。”
.
宮裏。
林晚淩回宮後,第一時間就是回房找蕭延的東西。
那是一枚蠟丸。
裏麵好像封著東西,她沒打開過,畢竟是人家之物。
而她記得很清楚,這東西就是放在枕頭下的。
可她回來後,莫說枕頭,整個床都被她掀了也沒找著。
“怎麼會不見了?”
突然有人闖了進來。
林晚淩聞到一股好聞的花香,果不其然看到染香正朝自己走來。
見她神色焦急,手裏還拿著一個包袱。
“染......”
林晚淩還沒來得及問,染香香手一檔她嘴,急切道,“你別說話,聽我說。昨晚,徐采女死了。”
!!
林晚淩驚:死了?
染香:“宮中大肆搜查凶手,獨你不在。現在整個千牛衛都在找你,好像已經認定你就是凶手。”
我不在就認定我是凶手?
林晚淩還沒說出心中所想,就見染香塞了個包袱過來,“這是我給你準備的衣裳,裏麵有足夠的盤纏,你快走吧。”
“那你怎麼辦?”
染香聽得懂林晚淩是指她跟自己關係親近,怕她一走了之後,自己會受牽連。
“我沒事,昨晚有人跟我在一起,她們可以作證,你不用擔心我。千牛獄是什麼樣的地方?容不得你給自己辯解,人一旦進去,不死都得掉層皮,你趕緊走。”
林晚淩知道染香是冒了多大的風險來找自己的,再耽擱下去,她可能也會有麻煩,於是林晚淩不再遲疑,背上包袱互抱了一下後,姐妹二人都眼圈泛紅。
最終林晚淩拿著包袱離了。
她沒聽見染香說的最後一句:“走了,就再也別回來了。”
.
蕭府。
由於被停職,蕭延一直於府中賦閑。
他就等著林晚淩言出必行,將東西送來。
隻要東西尋回,他便能複職。
此刻,他人正躺在軟塌上看書,窗外豔陽滿園,難得的好天氣,最宜一杯清茶,燃一爐香,手不釋卷,打發時間。
下人這時入內將茶水擱下,並帶來了一個消息。
“大人,聽說昨夜宮裏的徐采女死於非命。”
蕭延聽之,沒有太大反應,埋首書後,淡淡應道,“知道了。”
他都被停職了,皇宮裏死了個采女,跟他有什麼關係?
過了一會兒,見下人沒走,他不由放下書,大有不悅道,“你還有事?”
下人低頭不便麵貌,身形異常纖薄,隻聽他連忙彙報道,“小人還聽說,殺死徐采女的是一個名叫林晚淩的女官。”
“不可能!”蕭延幾乎脫口而出。
觀那下人還是低著頭,“大人為何這般肯定?”
“因為她......”
一直跟我在一起喝酒,連宮都沒回,怎麼有時間殺人?
蕭延卻咽下後話,越打量眼前的下人越生出一股子討厭的感覺。
“關你什麼事?退下。”蕭延令聲。
誰料‘討厭’的下人非但沒走,還抬頭視向他,“大人是不是也覺得我是被冤枉的?”
!!
這眉清目秀、嬉皮笑臉的下人,除了林晚淩還能是誰?
望著她那張嬉皮笑臉,蕭延立馬瞪大眼,“怎麼是你?!”
就這樣,林晚淩憑借三寸不爛之舌,哄騙著被停職的蕭延同她一起去了千牛獄。
此刻二人正走在去斂房的路上。
“你怕不是忘了,本將軍也是千牛衛。”
蕭延用隻有她能聽見的聲音說道,言下之意,林晚淩也太大膽了,明知千牛衛在抓她,她竟還自投羅網,關鍵她就那麼信任自己?
林晚淩盡量埋著頭,避開周圍的視線,也小聲回道,“昨夜下官一直跟將軍在一起,是不是凶手,將軍比誰都清楚,如今下官慘遭誣陷......”
“那你也不應該跑......”蕭延打斷她。
“坐等下千牛獄,然後被嚴刑拷打麼?坐以待斃可不是下官的作風,下官要自證清白。”林晚淩也打斷他。
“......”蕭延想了想,她說得也對。
此事發生在宮中。
宮中接二連三出事,先是女官,後是采女,誰知道下一個會不會是妃子,甚至聖上,而上頭一口咬定凶手是林晚淩,這一點很奇怪。
若林晚淩當真束手就擒,說不定真會被屈打成招,她如此行徑倒也算聰明。
狹道兩側的牢房裏頻頻有手探出,見到有人來了,看上去還頗有身份,罪犯們不斷趴在柵欄上,探手喊冤。
“冤枉啊。”
“大人,大人,我是被冤枉的啊。”
林晚淩一個不注意就被一個隻手拽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