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你用割地、送女來羞辱我？

那我就原原本本地還回去！

這句話，常威憋了好久，滿朝文武也憋了好久，整個大梁的黎民百姓也憋了好久。

爽！

解氣！

可是，話不是隨便說說就完，人也不是隨便殺殺就沒有後患。

使節被斬斷雙腿，帶著戰書回去，北蠻王勢必不會善罷甘休，常威又如何抵擋得住？百官爽完後，開始擔心這個問題。

甚至，遠的不說，真正掌握大權的萬相國也不會放任皇帝吧？

但是，問題歸問題，皇帝剛才的做法還是很得人心的。尤其方才受辱的伍柯二人，再次看向常威的眼神也變得更敬重。

當了這些年皇帝，還是第一次在百官心中真正有了一席之地。

“肅靜！”

萬相國一聲朗喝如平地驚雷，竊竊私語的朝堂瞬間變得安靜。

仿佛在宣揚主權，朝堂還是他說了算。

摩訶廢了，想來，活著回到北蠻也會落個辦事不利而被處死的下場。萬相國隻是吩咐人連忙抬下去醫治，對摩訶再沒有多看一眼，利益牽扯的關係就是如此脆弱。

然而，常威的廢物形象在他心中根深蒂固，雖然方才霸氣側漏，他仍舊認為對方是一時衝動，還不配與他直接對話，又或許旨在試探，也留下些緩和周旋的餘地。

他暗暗向一旁的親信使了個眼色。

兵部尚書馬丕衝出來做了出頭鳥。

“陛下，摩訶乃北蠻使節，代表的是北蠻王。如今兩國交戰，正所謂不斬來使，陛下此番作為，不就是打了北蠻王的臉嘛。破壞議和，毀了和平，大梁怎麼辦？”

馬丕口口聲聲陛下，說的話卻是質問責任。

親耳聽到如此不敬，常威憤恨的感受更深。

他微微虛目，凝視萬相國一陣，才轉頭問向馬丕：“那你說，怎麼辦？”

馬丕答道：“陛下來前，伍子白和柯蘭正狂言侮辱北蠻，蓄意破壞議和，相國正要將兩人治罪，卻被陛下打斷。”

頓了頓，他繼續說道：“北蠻王的麵子是要給的，依微臣見，速速法，辦二人，並立即處決牢中的秦少保等一眾犯官，表明陛下議和的決心。想來北蠻王氣量寬宏，不會多計較。”

常威剛剛才為大梁掙回的尊嚴，又被馬丕拿去掃了地。

常威氣，百官也氣，可馬丕身後站著權傾朝野的相國。

“就這些嗎？”

常威強自按捺著怒意沒有發飆。

馬丕又恬不知恥地補充道：“還有割地和親等議和的細節，也請陛下趕快定奪，莫是等到北蠻鐵騎再次南侵，價碼就更高了。”

常威怒極反笑，把龍椅的扶手拍得啪啪作響，“好一個價碼更高！馬丕，你的口氣不像我大梁官，倒更像北蠻來討價還價的！”

“啊？”

常威這番話，懟得馬丕啞口無言，一頂通敵奸細的大帽子隱隱扣了下來。

馬丕慌忙辯解：“陛下，微臣忠心日月可鑒，微臣是為大梁安危著想啊！”

“好一個日月可鑒！”

嘩！

常威豁然站了起來。

“馬丕，你身為兵部尚書，執掌監軍實權，卻口口聲聲議和為重。朕問你，我大梁兵馬數倍於北蠻，為何連戰連敗？國庫年年劃撥天價軍費，軍隊卻履行不了保家衛國的職責，這責任應該有誰來承擔？朕又該問責誰？”

“這......我......”

馬丕哪曾想到皇帝忽然發難，連珠炮轟得他合情合理，頓時就亂了分寸。

“回答我，該由誰來負責？”

常威卻強勢逼問，就在馬丕忍受不住壓力冷汗直流時，他厲喝道：“兵部尚書失職，置我大梁於危難，當誅！來人，拖下去，斬了！”

轟！

滿朝嘩然。

皇帝真的變了，殺伐果斷，還敢與萬相國一黨正麵叫板。

馬丕哪想到皇帝說翻臉就翻臉，他也不是那麼好拿捏的，他身後是權傾朝野的萬相國，又豈是廢物皇帝說殺就能殺的？

“我不服！”

隻見，馬丕站得筆直，冷哼一聲，沒有絲毫慌亂和敬畏。

又輕蔑回懟：“天下兵馬都是陛下的，陛下才是那個主責人吧！君荒政，要臣做替死鬼，也不怕寒了天下官員的心？”

轟！

滿朝再次嘩然，馬丕膽也太肥了吧，竟正麵怒懟，把責任又推回皇帝身上？

令人更意外的是，常威的氣勢似乎蔫了，頹然坐回龍椅，皺著眉一言不發。

終究，皇帝還是怕相國嗎？

百官失望。

馬丕竊喜。

唯獨老謀深算的萬相國，棱起眉頭，不知為何，總有不好的預感揮之不去。

“馬尚書。”

常威輕聲道：“三軍操練時，朕在幹嘛？”

“陛下在京城三十裏外的行宮，有萬貴妃陪著，整日花天酒地、鶯歌燕舞，不上朝也不顧我大梁安危和子民水深......”

馬丕得意忘形，正順著常威的話數落得痛快，忽然戛然而止，才恍覺上當。

完了！

一不小心說出不該說的心裏話。

萬貴妃是誰？

是萬相國最疼愛的女兒啊！

這不是豬隊友自曝，把矛頭又惹回到自己陣營了嗎？

常威等的就是這句話。

他深知萬相國勢大，還不宜正麵硬剛，所以才兜了個大圈子誆得馬丕提及萬貴妃。就是要讓萬相國騎虎難下，而馬丕，正是那充當炮灰，讓萬相國不得不打的虎。

常威哪肯放過巧妙使絆子套話才得來的機會，再度豁然站起，神色悲淒道：“朕有錯！朕該罰！正如馬尚書方才痛陳之詞，朕不該沉迷美色享樂而荒廢了國事！”

他越說越慷慨激昂，“朕自罰吃齋數月，懇求上天諒解，繼續庇佑大梁。”

“馬尚書！馬愛卿！萬貴妃蠱惑君王不理朝政，罪不可赦！既然是愛卿罵醒了朕，就由愛卿主持法，辦萬貴妃，斬立決，以儆效尤！”

到此，穿越而來的常威才初顯崢嶸。

一招禍水東引，外加陽謀離間，妙！

百官都不約而同地看向萬相國，好奇這張已隱隱抽搐的老臉會如何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