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一臉盆的衣服放在地上,見蘇半夏還伸著手慢吞吞的摸索著,趙媽翻了個白眼。
她一步上前,沒有任何提醒一把拉住蘇半夏的手腕,將她重重地一拽。
蘇半夏被這一扯,因為失明導致的空間感失調,整個人立刻摔在了地上,膝蓋重重的磕在大理石上。
“快點洗,瞎子就是麻煩。”
見蘇半夏摸到了臉盆,趙媽交代完屬於自己的工作,翻了個白眼就離開了洗衣間。
顧家的洗衣間分成兩塊區域,一半區域是室內,有空調,放著洗衣機幹衣機等,另外一半的區域則是露天的,方便傭人手洗一些傳單被套後直接晾曬。
雖然夏天已經過去,但是秋老虎的威力還是讓蘇半夏的額頭不斷的滲出細汗。
蘇半夏有些無措的摸了摸自己有些隱隱作退的手心和膝蓋。好在近一個禮拜來的跌跌撞撞已經讓她習慣了這種痛苦。
她摸著靠在牆壁上的水龍頭,聽著水流聲低落在大盆上,頗有些苦中作樂。
幸虧她的眼睛還沒好,蒙著紗布,汗水直接流到紗布上,倒是省了她擦汗的次數。
距離她從醫院回到顧家是好幾天,她的眼睛並沒有什麼好轉。
顧家上下十分默契的忽略了她蒙著紗布的眼睛,沒有光明讓她有些度日如年。
不過眼睛雖然沒好,但是並不耽誤趙芳給她安排工作。
即使她已經在顧家洗了一年多的床單被套,但是看不見還是讓她的動作看上去顯得有些笨拙。
沒過一會兒,她的全身都濕了一半。
蘇半夏擰著濕漉漉的褲腿,周圍傳來一道壓低嗓子的女聲。
“錢打你賬號上了,我晚上去你那拿貨。”
蘇半夏皺眉,雖然這道聲音很輕微,但是自從眼睛看不見後,她的耳朵就靈敏了很多,她一下子就聽出了這是顧穎的聲音。
貨?蘇半夏心裏出現了一個不好的猜想。
電話那頭不知道說了什麼,顧穎有些激動,聲音忍不住提高了一些。
“我有的是錢,給我拿純點的。”
顧穎說完意識到什麼,有些警惕的四處張望。
看見轉角露出的衣角,她迅速的掛斷電話,看見坐在小板凳上的蘇半夏。
她慌張過後立刻勃然大怒。
“你個死瞎子鬼鬼祟祟的躲在角落偷聽人打電話,你都聽到了什麼?”
蘇半夏雖然看不見顧穎的表情,但是從她有些顫抖的聲線中能聽出她的慌張。
這讓蘇半夏更加肯定了心裏的猜測。
她抿了抿唇,“你這是犯法的,爸媽要是知道......”
話說到一半,就被顧穎打斷。
“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說著她一把拽住蘇半夏的頭發,揪著她的腦袋就往水龍頭下去,冰涼的水立刻淋濕了蘇半夏的腦袋。
見蘇半夏臉色蒼白,顧穎這才惡狠狠道:“給我小心點,如果被我知道你和別人亂說,嗬......”
她用力一甩,蘇半夏的腦袋和牆壁發出清脆的撞擊聲。
見蘇半夏的額頭破了一道口子,顧穎這才算是出了心裏的惡氣。
“你不是到處問你那個破口琴在哪嗎?”
蘇半夏掙紮的動作一頓,臉上的憤怒幾乎要溢出來,她顧不得額頭傳來的疼痛,摸索著抓住顧穎的衣擺。
“把口琴還給我。”
從醫院回到顧家後,她就問過顧家的工人,但是沒有人肯告訴她是誰把口琴拿走的。她以為口琴被人丟了,但是沒想到竟然會被顧穎給拿走。
“還給你可以,不過要看你表現。”顧穎有些得意的笑了笑。“等我心情好了,說不定我就還給你了。”
有了蘇半夏的把柄,顧穎剛開始的害怕已經消失。
她輕嘖一聲,笑著道:“告訴你一個壞消息,我哥和嬌嬌姐去度假村了。”
沒等她反應過來,顧穎對著她的腳踝狠狠一腳踹去,見她摔倒在地,這才揚長而去。
蘇半夏顧不得渾身都是水,從地上爬起,狼狽的摸著牆想要追顧穎。
隻是有傷在身的瞎子怎麼可能比得上一個健康人的速度,因為慌亂,蘇半夏不知道被摔了多少次。
因為脫力,最後在主樓的後門處坐了下來。
後門連接著廚房,蘇半夏坐在後門能清晰的聽見廚房傳來的說話聲。
“我剛剛去夫人的送茶水,看見葉小姐給夫人發的照片了。”
“什麼照片?”
“還能是什麼照片啊,就是咱少爺和葉小姐抱在一起的照片。夫人說要開始準備起來了。”
“準備什麼?”
“你傻啊,我們家少爺和葉家小姐的婚禮啊。”
蘇半夏坐在後門門口,聽著廚房裏眾人的交談聲,她摸了摸自己的眼睛。
那天溫存時,顧寒在自己耳邊說的話都是假的嗎?
就在這時,她口袋裏的電話震動了起來,打斷了她的思緒。
蘇半夏將電話拿出接聽,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讓她臉上的憂傷一掃而空。
“月月,你回國了。”
***
蘇半夏每個月初一十五雷打不動的回去寺廟上香。
即使這段時間因為眼睛而有些不方便行動,她還是選擇出門去看看媽媽和寶寶。
“月月,麻煩你送我去寺廟。”
坐上蔣月的車,蘇半夏這才鬆了口氣,用手帕擦了擦自己額角的汗水。
蔣月上下打量了眼蘇半夏,她的臉上帶著毫不遮掩的嫉妒和恨意,即使在太陽之下暴曬了半個多小時蘇半夏略顯狼狽卻還難掩美色,蔣月嘴裏笑盈盈道:“我們不是好朋友嗎?你再和我說謝謝,我就生氣了。”
蘇半夏吐了吐舌頭,麵對自己的好朋友,她有著不同於在顧家的放鬆。
“你回國了,怎麼不和我說。”蘇半夏眉頭微微皺起,因為眼睛看不見,倒是沒有看見蔣月臉上的嫌棄。
蔣月將車子啟動,“我不是剛回國就來找你了嗎?”接著像是不經意似的開口詢問道:“你最近和顧寒還好嗎?”
蘇半夏原本帶笑的臉微微一沉,像是意識到蔣月時不時停留在自己身上的視線一般,為了不讓好朋友擔心,她扯出一個笑容,“好,我們最近在備孕。”
話音剛落,車子一個急刹車,把她嚇了一跳。
“前麵忽然間躥出來一隻野貓。”蔣月不走心地解釋,轉而看向蘇半夏,“真好,那到時候你們生的孩子要叫幹媽。”
“好。”蘇半夏毫不猶豫的點頭,感慨道:“月月,如果不是你一直在鼓勵我,也許我就撐不下去了。”
蔣月算得上靈動的眼睛此刻滿是猙獰,她盯著蘇半夏好半晌才回複,“我們不是好朋友嗎?最重要的是你們要有孩子了。”
“月月,那你呢?”蘇半夏說完自己的事情,轉而關心的問蔣月。
她和蔣月在兩年前認識,因為蔣月的身份問題,她在嫁入顧家後也隻零星的聽過一些她的事情。
兩個人真的熟悉是在她失去孩子後,在醫院與麵容憔悴的蔣月之間的偶遇,兩個人相似的遭遇,讓她們成為了好朋友。
蔣月眼中閃過一抹亮光,嘴角勾起一個詭異的弧度:“我快要等到他了。”
雖然兩人認識已經兩年,蘇半夏沒有見過蔣月口中說了上千上萬次的他,但是每次聽見蔣月提起他,都不免有些感動。
和顧寒不喜歡她不一樣,蔣月的他和蔣月相互深愛,卻因為家人反對,兩人不得不在被迫分手。
此刻聽見兩人就要修成正果的好消息,蘇半夏這個局外人作為蔣月的好友,不由得眼眶一紅,“太好了。月月,我希望你能幸福。”
如果不是看不見,她現在恨不得給蔣月一個大大的擁抱。
“你明明那麼好,他爸媽為什麼要反對。”蘇半夏小臉上滿是氣憤。“好在現在你們有情人終成眷屬。”
蔣月是她見過最善解人意和溫柔的女孩子,是她在自己一次次對顧寒心生退意的時候,一次次的給了自己鼓勵,讓自己終於撐到了現在。
蔣月輕輕“恩”了一聲,沒有接話,她害怕自己開口,會暴露出此刻她的開心。
蘇半夏也沒多想,在兩人的閑聊中,車子一路駛向南郊。
臥佛寺位於南郊的小山坡上,車子需要停在山腳,後麵剩下的路都需要香客步行。
“半夏,你在這等著,我剛剛忘記買香燭了。”
兩人下了車才意識到忘記買香燭,想到剛剛半路上遇見的香燭店,蔣月將車調轉打算折返去買香燭。
蘇半夏點了點頭,站在一棵大樹下等著她。
來到臥佛寺,剛剛在車上和好朋友聊天的愉快心情都不免消散了一大半,她有些放空的站在原地。
臥佛寺香火不算鼎盛,再加上現在還是工作日,蘇半夏站在樹蔭下,隻能聽見從林間傳來的鳥叫聲和樹葉隨著風動響起的嘩嘩聲以及一聲不遠處傳來的呼救聲。
“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