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被作踐的前半生

我生於一個落後的小山村，名字是周招弟。

可能是我父母的誠心感動了老天。在我出生五年後，我們家終於有了一個男孩。

自此，我本就不是很好過的日子雪上加霜，除了做家務還得帶弟弟。

我那時候最大的願望就是快點長大，離開這裏。

像隔壁胖嬸一樣進廠幹活，這樣打工我還有錢拿。

那是真正的屬於我自己的錢，不必看人臉色，不必低聲下氣，不必唯唯諾諾。

真正的！屬於我的錢！

我都想好了！在拿到我人生的第一桶金的時候，我一定要給自己買一個生日蛋糕！

沒想到還不用我出去打工，在我十歲的時候我媽跟我說要給我過生日，要給我買蛋糕。

第一次她沒有帶著我弟弟，隻帶著我一個人出門了，她讓我在路口等她。

我等了好久，後來就被拐子拐了。

當時那拐子說“是你們家自己找上門說要賣你的！你不要不識好歹！”

我不信，哪怕可能是真的我也不信！

哪裏有父母會這麼對孩子！胖嬸說打是親罵是愛，爸媽打我罵我都是為了我好。他們怎麼可能會賣我！

那時我抱著對家人的期許，在那拐子還在聯係買家的時候，逃跑了。卻不想那拐子住得離我家極近。

在我跌跌撞撞跑回家後，爸媽並沒有因為我的失蹤而焦急也沒有因為我的回來而歡喜，他們臉上淨是震驚與暴怒。

“那李拐子怎麼回事，怎麼還能讓人跑回來！他到底能不能行！”

隨即就是一巴掌扇到我的臉上。

“怎麼這麼不聽話！還敢跑！倒黴玩意賠錢貨！”

“要是李拐子不給剩下的的提成怎麼辦？賠錢貨！我讓你跑”

“說！還跑不跑！啊！”

那一頓打罵真的讓我以為被拐逃跑是我的錯。

而後他們扭著我的手，連夜把我送回李拐子家。

李拐子也是一臉淡定的開了門，像是知道我肯定會被送回來一樣。

他淡定的就著月光仔細打量著我的臉，看著我臉上紅腫的巴掌印和烏青的眼眶開口道：“嘖嘖嘖，打這麼狠呢，這臉上有疤可就不值這個價了”

“而且你們家丫頭都這麼大了。我一般是不賣這種貨的，買她也是因為這臉盤子實在是好。”

“好不容易有戶人家喜歡這樣的，結果你們還把人打成這樣了，二十！不能再多了”

我爸媽急了，把我推到一邊擼起袖子開始跟李拐子討價還價。

7.

我注定被賣了。

剛開始李拐子在路上為了讓我安分一點給我畫了一堆大餅，說什麼新的人家會對我更好，什麼衣食無憂吃穿不愁。

笑死了，這麼好你自己怎麼不去？我父母又怎麼可能讓我過得比他們好？

後來我被賣到了趙家村，剛開始我不甘心。

不甘心我的人生就被這二十塊錢給毀了。

於是我就變著花樣逃跑，無論是向過路的人求救，還是假意求和趁人不備時逃跑，能用的方法我都用過了，一次次逃跑隻換來變本加厲的辱罵和毒打。

就在我要放棄的時候，遇到了隔壁跟我一樣被拐來的姐姐，她很小就被買來當童養媳，十四歲就嫁給了那家三十歲的酒鬼當老婆，現在就抱著兩個兒子到處遛彎。

她說我命苦，說她不想我跟她一樣年紀輕輕就葬送在這裏。她說她想幫我。

我信了。

那是我離自由最近的一次，直到我在目的地看見了趙厚那一家子嘲諷憤怒的臉。

我才明白整個趙家村的媳婦都是這麼來的，他們會對每一位到村的新人都走這個流程。

先好言好語勸你，再找人試探你，如果要跑就打，再跑再打，打服為止。在這期間整個趙家村如鐵桶般上下一心，眾誌成城。

你的每一次行動，每一句話，每一次假意討好每一次掙紮他們都看在眼裏，笑在心裏。

讓你試遍所有的方法，讓你撞得頭破血流，讓你清清楚楚的看到什麼叫逃脫無門！

直到讓你認命！讓你安安分分一輩子被鎖在這當一個生育機器。

我絕望了。

我告訴自己，這都是命，人哪能跟天鬥，熬一熬，這輩子就過去了。

8.

我生下了第一個女兒，沒滿月那孩子就被送走了，家裏多了一輛自行車。

第二個女兒出生，給小叔子換了個媳婦回來。

接下來小舟終於出生了。這也改變不了我在趙家的地位，我依舊是這個家裏的仆人。

天不亮就起來做全家人的早飯、隨後開始洗所有人的衣服、再割草、再喂豬、再下地、再做飯。日複一日，永無止境。

但婆婆和小叔子的各種刁難嫌棄永不重樣。

“賠錢貨，再生女兒就把你連著你女兒一起賣了，沒用的東西！”

“喲，生了個兒子還真就喘上了，瞧瞧這做的都是些什麼菜啊。”

“隔壁的芳子連生倆兒子都沒事，月子都沒出就到地裏幫忙了，不照樣活得好好的。”

“我們家花了五十塊可不是把你買來吃白飯的！”

“是不是想睡豬圈了！”

看著她在我麵前喋喋不休頤指氣使的樣子，我不明白。

明明她也是被買來的，當年公公賭博欠債隻帶著大兒子跑路，留她一個人在家。

那群要債的割了她一隻耳朵，剁了她兩根指頭。如果不是鄰居及時報警，她怕是直接一屍兩命。

明明大家都是一樣的苦命。

明明大家都是這裏的外人。

明明她在家也不敢大聲說話，小心翼翼如履薄冰，隻要看到公公抬起的手她就開始發抖。

為什麼還要這樣對我？

直到我看到當年騙我的那個姐姐是怎麼對她自己兒媳婦的時候。

原來我婆婆當年也是這麼過來的，因為她的婆婆這麼對她，所以她這麼對我。

她吃了那麼多苦，如今這個家裏終於來了一個比她地位更低更弱小的。

她在這個家終於能大聲的尖酸的刻薄的辱罵我，虐打我。

她憑此終於能跟那一家子男人站在統一戰線，她以為自己跟他們終於是一家人了。

太可笑了！

在她快六十歲的時候，生了一場重病。

沒有一個人說要帶她看醫生，就那麼心照不宣的等她斷氣，然後開始辦席收份子錢。

後來我生了第二個兒子，小舟帶他出去玩的時候，那孩子溺死了。

我抱著小兒子的屍體悲痛欲絕，想問小舟到底怎麼回事，為什麼一定要帶他去水邊？

為什麼會掉進去？

明明不遠，為什麼不喊人幫忙？

話到嘴邊，我抬頭看到了小舟看向我的眼神，跟其他趙家人如出一轍的冷漠不屑。

後來在我又一次流產以後，這家人再也沒有說過再生一個這種話了。

因為流產原因是小舟“不小心”把我撞到桌角。

9.

小舟成績好長得好，家裏所有人都喜歡他，所有好東西全都緊著他。

大家都指望著他能成為村裏第一個走出去的大學生。

他也不負眾望，從小到大都是第一。

後來小叔子鬧著要分家，為了那一畝三分地甚至氣死了老爺子。

我看到了離開趙家村的希望，於是我總是旁敲側擊的對老趙說：“我們家小舟不比其他人，這孩子讀書這麼好，以後肯定有大出息。”

“趙家村留不住他的，不能拖小舟的後腿呀”

“媽在的時候就一直偏心小兒子，她偏心幫扶也就算了。”

“你想要小舟以後也要拖著這一大家子嗎？”

“他們家的成績成績稀爛，街溜子一個，以後肯定會連累咱們小舟”

“親人一場，咱們做得已經夠多了。既然他們要分，不如就遂了他們的願”

“省得人家老是在外人麵前陰陽怪氣說我們沾了他們的光。”

“那些房子呀，地呀，算得了什麼。等小舟出息了，這些送你你都不要”

“咱們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小舟，隻要小舟有出息，咱們以後有得是福！”

“唉，也不知道那孩子在學校吃的好不好，睡的好不好，看他上次回來瘦了一大圈呢”

在我和老二媳婦心照不宣的挑唆下，兩家人終於分開了。

地和房子全給了小叔子，我們帶著分到的錢搬到小舟讀書的縣城陪讀去了。

隻是老李看我看得緊，我隻要一出門他就要打我。

後來看到我整顆心都掛在兒子身上，他才稍微放心的去上班。

日子比我在趙家村稍微好過一點，畢竟吃飯的嘴隻有三張。

就是在我說家裏財政緊張想要找個活幹貼補家用，他不同意把我打了一頓。

工作受氣打我。

喝多了酒打我。

菜不合胃口打我。

那我呢？我現在又是怎麼做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