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瑤瑤對我越來越好,自我有記憶以來從沒有人對我這麼好過。
會做我喜歡的飯菜,逢年過節會用心給我挑選禮物。
隻要有空就會一直陪著我散步買菜跳廣場舞。
有她在家務從不用我動手。
每每在她做好一件事笑吟吟望向我的時候,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狠得下心說出那些令人傷心的話。
直到她說“阿姨,我下周一我就會向公司提辭職,等我交接完了。我和阿舟就可以帶著你和叔叔一起出去旅遊了”
“無論江南還是海邊你想去哪,我都會陪你去”
“狗狗我也找好了寵物店,有空我就把它送走”
她的眼神明明充滿了對工作和狗狗的不舍,語氣卻堅定無比。
此時我們正買完菜往回走,我被這幾句話給嚇得腳步一滑,整個人就從長長的天橋滾了下去。
那會兒我隻覺得自己跟手邊那條離水瀕死的魚一模一樣,苦苦掙紮卻徒勞無功。
4.
在我剛醒的時候,我混混沌沌的腦子就在想。
太好了!等下就跟他們說是瑤瑤把我推下去的,這回他倆肯定得分手!
等我睜眼的時候,外麵天已經全黑了,病房裏麵隻有我以及趴在我手旁邊休息的瑤瑤。
我手剛動彈一下,她立刻被驚醒。
“阿姨,你終於醒了!你昏迷了兩天現在有哪裏不舒服的嗎?”
“餓不餓呀,阿姨你想吃什麼我去買”
“我去給你接杯熱水哦”
自我醒後瑤瑤就忙得團團轉。
她身上穿的還是兩天前我們見麵時的那一套,服飾淩亂皺巴,頭發油膩臟亂。
她一直沒說,我卻看得出來自我昏迷到現在,我丈夫我兒子一步都沒有踏進過醫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突然開始瘋笑。
笑自己滿腹算計,隻為了趕走這個唯一對我好的人。
笑到後來我上氣不接下氣,笑得我心肝脾肺腎都隱隱作痛。
餘光裏我撇到瑤瑤那心疼憐憫的神色,我猛地拉起被子罩住自己。
隨著被子裏氧氣逐漸減少,我的身體強製停下了這發瘋似的笑法。
眼淚卻似泄了閘般往外衝。
在我顫抖著哭完緩和過來時,外界早已悄無聲息。
我悄悄拉下被子,一抬眼就看見瑤瑤正一臉擔憂的看著我。
被小輩目睹了我發瘋的全過程,饒是我臉皮厚如城牆也不好意思。
5.
“辭職提了嗎”瑤瑤一怔,沒想到我開口說的第一句話居然是這。
“還沒有,事出突然隻請了假。阿姨你放心,等你好了我立馬提。”
“別辭,還有狗也別送走”
“好孩子,這幾天辛苦你了,我沒事。快回去休息吧。別跟趙舟說我醒了。具體的我明天再跟你說。”
瑤瑤一度欲言又止,看到我蒼老疲乏的神色。最終什麼也沒說,輕輕關上門走了。
不肖她說我也知道。
如今我的狀態跟路邊瀕臨死亡,隻能憑借本能掙紮活著的魚沒什麼兩樣。
不,應該說是烈日炎炎下已經死了爛了臭了粘在柏油馬路上,除了蒼蠅誰看到都會由內而外惡心的那種死魚。
真是可笑!我居然還妄想著一醒來就對著那兩人告狀。
結果人家根本就不管你,自作多情!
一家人的謊言說多了,除了他們連我自己都差點信了。
真是可笑!
太可笑了!
每天麵對我小心翼翼阿諛奉承的時候這父子倆心裏在想什麼呢?
應該是“這女人就是賤!”
“隻有挨打才聽話,你看她現在不就乖得像條哈巴狗一樣嗎。”
“這女人呐,就是不能給她臉,就應該本本分分的給我們老趙家開枝散葉。”
“也不看自己是個什麼東西!傲什麼傲!再傲也得給我安分地趴著!”
我腦海裏不由自主浮現出我前幾十年那稀爛的人生。
一股自靈魂深處的疼痛不由自主的向我的四肢百骸蔓延。
從臉開始、再是頭皮、再是背、再是腿、還有胸口和腰。
太多太多,那些被我刻意遺忘的東西。被這一頓哭陡然喚醒。
提醒我這些年我過得到底是什麼日子!
頭痛得像要裂開,我抱住頭蜷坐在床上無聲地嘶吼著。
那些挨打的畫麵!
被賣的畫麵!
被欺辱的畫麵!
這些年當牛做馬忍氣吞聲的畫麵一次次在我腦海裏循環播放。
那些一直被我死死壓抑的痛苦在這一夜瘋狂暴漲。
誓要將我拖入絕望的深淵。
這時候我不知道我該幹嘛?我能幹嘛?
隻好死死盯著窗戶,望著那黑沉沉的夜空。
一遍遍告訴自己天亮就好了。
天亮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