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永寧侯來了，宋二老爺，宋三老爺來了。

宋昭來了，宋珺來了，所有侯府的公子和姑娘都來了。

院子裏烏泱泱地站了一院子的人，大家都往裏伸著脖子往裏張望。

內堂鴉雀無聲。

府醫紮了幾根銀針，沒一會老太太醒來，睜眼第一句就是：“寧姐兒，我不許你回去，我不許啊......”

薑予寧在李姑姑的幫助下跪了下來：“蒙老祖宗您的疼惜，以及侯府的照護，予寧得以恣心所欲了三年，然薑家式微門楣冷落，予寧身為薑家嫡女，回去掌家，責無旁貸，望外祖母理解。”

她朝老太太深深磕了一頭，又挨個朝三個舅舅和兩個舅母磕了頭，快走的時候，老太太突然大叫：“寧姐兒！”

薑予寧一頓。

這時候，一直保持安靜的五族嬸梁氏上前道：“問親家夫人安，我乃薑氏宗婦梁氏，今奉族長之命，前來接我薑氏的嫡姑娘回府。”

言下之意，薑予寧回府不是她一個人的意思，而是整個宗族的決定，永寧侯府若是不放人，那就相當於是為難整個薑氏一族。

“寧姐兒——”

梁氏道：“親家夫人若真的疼惜嫡姑娘，便當好生保重，日後來嫡姑娘的掌家儀式給她撐腰。若然親家夫人因為嫡姑娘回薑家而一病不起，嫡姑娘這輩子，隻怕都要背著“不敬不孝”的罪名了！”

“老，老身——”

梁氏繼續道：“女子掌家原就不易，若是連至親之人都不支持，嫡姑娘的掌家之路，將會比雲太君當年艱難百倍！”

老太太哽咽著不能言語，永寧侯出聲道：“請五夫人放心，侯府是予寧的外家，她的掌家儀式，侯府一定合府出席。予寧，舅舅送你回府。”

“二舅也送你。”

“三舅也送你。”

內堂一下子空了下來，老太太哭倒在宋二夫人懷裏：“老身是不是失去寧姐兒了？”

這個問題，宋二夫人無法作答。

天黑了下來，侯府門前的燈籠高高掛起，薑予寧掀起車簾，再一次看這侯府的大門。

三年前她跟著舅舅回府時，從來沒有想過，三年之後，她會以這樣的姿態離開。

薑予寧放下簾子，輕歎一聲。

李姑姑心疼極了：“姑娘......”

“回府吧。”

將軍府門前掛著十幾盞燈籠，大門前站著一大群家仆，個個伸頭往路的那邊看，終於，前邊傳來小廝的叫聲：“回了回了！姑娘回來了！”

薑予寧下馬車時，才發現趙玄璟不知何時跟了上來，他帶著三十幾位侍衛，個個身上佩著刀劍。

趙玄璟策馬上前，在薑予寧反應過來之前，將她抱到了軟轎上。

他沉聲說：“薑大姑娘，恭喜回府。”

管家忠伯反應過來，領著家仆齊喊：“迎姑娘回府！”

薑予寧掩去內心的震撼與慌亂，沉靜道：“過去三年，將軍府蒙各位照護，予寧在此謝過大家！”

隨後她望向趙玄璟：“王爺——”

趙玄璟退後一步：“本王還有事，就不送姑娘進去了，薑大姑娘若有需要，可隨時著人給本王帶口信。”

薑予寧很快被迎了進去，仆人們各司其職，很快忙活起來，快五十歲的門房義叔擦了擦淚，對守門的護衛感歎道：“我們將軍府終於又有主人了！”

永寧侯目送趙玄璟離開，收回目光時留意到一旁怔怔愣愣的兒子，他問宋昭：“你後悔了嗎？”

宋昭一言不發，拍馬離開，他......沒什麼後悔的。

五天後，除了還不滿五歲的十七姑娘，其餘薑家女，悉數回歸。

看著姐妹們的笑臉，看著重新煥發勃勃生機的將軍府，薑予寧那顆懸在半空的心，總算放了下來，她跪在薑家祖宗牌位前，輕聲道：“薑家列祖列宗在上，予寧在此立誓，予寧必會領著薑家眾姐妹，讓我薑氏，恢複往日榮光！”

這日晌午，薑予寧剛施完針，正要做些體力練習，薑姑姑匆匆進來：“姑娘，宮裏來人了，說是聖上讓你立即進宮。”

怎麼這麼突然？

薑姑姑憂心忡忡：“傳旨的公公透露，聖上今日在朝堂上發了火，至於因何事發火，公公不肯再透露。姑娘，聖上他會不會......”

薑予寧立即招來花姑姑：“花姑姑，上京城這幾天可有什麼異動？”

“回姑娘，上京城內近日並無異動，至於今日朝堂風向，屬下暫時還沒探明，不過朝堂這幾日都在討論明年恩科的事。”

薑予寧點點頭：“許是聽說我回了薑府，腿又出了事，便叫去問幾句吧，薑姑姑不必憂慮。”

雖是如此，進宮的路上，薑予寧還是準備了十幾條應對方案。

薑予寧在皇後娘娘的景宸宮等了兩炷香，聖上才來。

比起三年前，聖上消瘦不少，也憔悴了不少，鬢角都白了。

聖上進來的時候臉上尚帶著怒氣，見到薑予寧時勉強壓下，問了幾句她的近況，便重重歎息：“予寧，孤昨天深夜收到一封八百裏加急。北澤國又犯我邊關了，如今盛京城已失守，敵賊放話，要薑家軍出戰，否則就屠盡我盛京百姓！”

北澤國犯邊，且盛京失守？

薑予寧一驚：“聖上——”

聖上騰地站起來：“予寧，你速速回族內點將，七日之後便開拔盛京！”

隻愣了半息，薑予寧便道：“敵賊猖狂，臣女恨不得立即趕赴戰場，將那北澤國狗賊就地砍殺，救我盛京滿城百姓，然而臣女如今雙腿有疾，無法站立，族內十歲以上子弟亦不足百人——”

聖上重重坐下：“那就隻能答應北澤國的第二個方案了。北澤狗賊，指明要你前去和親。予寧，你可願意以你一人，換滿盛京百姓的性命？”

幾步之外，聖上目光似電。

薑予寧腦子嗡地響了一陣，整個人都僵直麻痹起來，良久，她才冷靜下來。

三年前薑家軍雖在那場仗中死傷慘重，幸存的軍將均被打散，但薑家軍的斥候隊卻得心保存，斥候隊能力卓越，經驗豐富，便是他們通通犧牲了，在犧牲之前，也一定會將盛京失守的消息送到薑家。

如今薑家卻是半點風聲都沒收到，這種情況太不正常，除非斥候隊全隊叛國，做了逆賊。

還有一種可能，就是根本沒有發生北澤國犯邊盛京失守的事。

但如若北澤國根本沒有犯我邊疆，聖上為何要故意撒謊？

聖上目光又幽冷了幾分，他第二次問：“予寧，你可願意以一人之榮譽，挽救盛京城百姓的性命？”

聖上氣勢磅礴，壓得薑予寧差點無法呼吸，她攥緊了手，狠狠咬向下嘴唇，抬頭直視聖顏，心中已有了決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