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容秦人緣極好，與他見過不少次，兩人還頗有幾分交情。

謝昭婉備禮時問起，容秦低頭想了想，低聲道：“他今年二十有一，卻連親都沒說，隻因他身體實在差得不行，齊光若是想送，比起送金銀珠寶，倒不如送些人參藥材。”

謝昭婉點點頭：“少珩放心，我這就差人備了參送到沈府。”

容秦對誰用心，她也願意對誰用心。

沈氏不缺藥材，但南參到底不如北參，她謝昭婉送東西，定是要送到人家心坎上，叫人不得不念著她親恩的。

緊接著，謝昭婉又為與容秦交好的幾位學子一一備了禮，因她許久不聯係的表兄齊荀同樣在榜，便也按慣例撿了幾方硯台送去。

因著回寒，不少舉子皆成績大降，倒是容秦送考籃的那幾個超常發揮，四人硬把自己擠進了前一百名。

若無意外，幾人多半都能進二甲。

都說十年苦讀無人問，一朝及第天下知，那幾位考前連個花會詩會都無人邀請，這幾日卻帖子接到手軟，不得不躲到容府來避避難。

恰謝昭婉今日回門，便囑咐了子苓、雲苓二人好生照料，不得有半點怠慢。

鎮國公府的馬車被宋皇後陪嫁給了長寧郡主，現在又到了謝昭婉這兒。

這輛馬車看著樸素，沒有什麼珠寶綢緞，金線雲頂，甚至滿是修補的痕跡，雖還是當年鎮國公領著家眷破開前朝城門的樣式，卻沒有一塊木板是從前的。

即便如此，滿京卻皆知這馬車的主人，一路上，有年紀大的老人見了馬車，更顫顫巍巍地要下跪給鎮國公磕頭。

容秦沉默地扶起老人，就像陪伴長輩一般將老人扶到路邊，絲毫不在意自己衣袍的下擺粘上了汙泥，再一蹦一跳地跑上馬車，神情沒有半點嫌棄，惟有一分謝昭婉不明白的沉鬱。

這沉鬱轉瞬即逝，容秦又笑著替她挽起鬢間垂下的碎發，似是不經意般戲言道：“齊光，若我說，比起當那清貴的翰林，我更願意外放為一小小縣令，叫我任縣鎮、我之子民再無衣不蔽體、食不果腹之人，你可會瞧不起我？”

他倒真是什麼話都敢說。

簾外出身寒微的車夫身影一晃，謝昭婉倒並不覺得翰林就比縣令高幾分，反倒覺得天高皇帝遠，縱是皇子都鬥沒了也連累不到自己，光是想想便安心不少。

“一方父母官未必就比那些空口妄談的翰林學士差，少珩大誌，齊光自愧不如，怎會看不起？”

謝昭婉定定地望進他的眼裏，一字一頓地說道：“你我夫妻一體，少珩所求，便是齊光所求。”

容秦其人，怪之又怪，聖賢書倒背如流，偏性子比誰都離經叛道。

他對四皇子、謝二爺態度自若，不卑不亢，待府中下人竟亦是如此。

平日小廝給他送飯，他都會雙手接過，再誠懇地說一聲多謝；給府裏送菜的王大娘一日摔著了，他更記在心裏，待王大娘兒子來送菜時，親手將抓好的藥塞進人懷裏。

他是這般，他母親周氏也從未耍過主子風頭，對身邊的丫頭向來溫和，別說像謝柔嬋那樣動輒打罵。就連丫鬟做錯事了，周氏也從未有過大聲斥責。

周氏待丫鬟尚如此，待謝昭婉更慈愛體貼，周氏不識字，卻愛拉著謝昭婉聊天，每每聊起謝昭婉從前主持侯府的事兒，周氏皆不曾有過貪婪，隻摟著她輕輕地說一聲：“嬌嬌兒受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