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為到此就結束了,沒想到知縣竟然對她解釋:“周家一案已經了結,新娘招供是因為周山欲行不軌,她將周山灌醉死後不小心碰倒火把,才引發的大火。周家人不再追究,本官也無權過問家事。至於你被汙蔑一事,本官已經替你要了補償,明日可去衙門領取。”
程一笑一愣,她一直以為是陳花間。
“那陳花間,”話說一半,突然停住,釋懷般得歎口氣,“沒事了,知縣大人麵冷心熱,民女謝過。”
不知道是那句話惹怒了他,原本還算得上和藹,突然又變成生人勿進的樣子。
“職責所在,不必謝。”
程一笑目送他離開,真是搞不懂這個男人。
“看誰呢,這麼入神?”
突然出現的朱有成嚇她一跳,沒好氣白了他一眼,“看美人呢。”
兩人認識時間不長,但朱有成沒有架子,一點不像大戶人家的兒子,反倒是像地主家的傻兒子。
相處時間長了,朱有成本性暴露無遺,瞪大眼睛,故作驚恐:“不得了不得了,程姑娘還敢打知縣的主意,要不要我幫你找人盯著。”
程一笑有一樣學一樣,“不得了不得了,三掌櫃竟然還敢跟蹤知縣。”
朱有成立馬板起臉,小孩子似的生氣,“你也看不起我,既然看不起我,這朋友不做也罷。”
“哎呀,那可作了難,這點心我可是特意帶給朋友的。”
進了屋,朱有成又恢複那副蠢萌蠢萌的樣子。
把點心拿出來,等朱有成伸手去拿,她卻攔住。
在他不解不目光裏,程一笑說:“問你件事。”
朱有成縮手,瞟了眼點心,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無事獻殷勤。
簡單把事情說了一遍,朱有成麵露難色,“這個店有些特殊,算不得我家的。”
程一笑:“這鎮子上還有另一個朱家?”
朱有成想蹺二郎腿,奈何太胖,隻能借助椅子,“那倒是沒有。”
話說了一半停下,程一笑立馬諂媚地拿塊點心遞過去:“三掌櫃您請。”
如此行為,朱有成十分受用,慢悠悠說到:“這個事,說來話長,得從十年前說起。”
十年前,鎮子上有個姑娘,才華美貌於一身。提親的人每天在門口排隊,門檻都被踩破。但是姑娘心裏有人,是個打鐵匠。
二人訂婚第二天,鐵匠就無故失蹤,姑娘找了很久,也等了很久,沒人知道鐵匠在哪裏。
從十六歲拖到二十五歲,父親臨終前逼她嫁人,她就隨便找個人嫁了。
“後來呢?”程一笑雙手托腮。
朱有成:“自然是在家相夫教子。”
“我不信。”程一笑說:“等了九年時間,中間多少壓力,多少流言蜚語都能撐過來,不可能是這個結局。”
“那你就錯了。”朱有成突然深沉,“九年時間,也足夠心寒了。”
程一笑沉默,古代女子,生活本就艱難,還要頂住各方壓力,處境可想而知。沒選擇自殺,都是勇士。
“那她現在以朱家的名義開店,那是嫁到你們朱家了?”
“怎麼可能。”朱有成一副你怎麼有這種想法的表情,“我家雖然住在洛水鎮,但父輩往前都是朝廷命官,怎麼會娶一個民女。”
“當然了,這位姑娘雖然家室不好,但才華是有的。我大哥便想納為妾室,可人家不願意,於是就以外室的名義安置在一處莊子裏。”
“外室。”程一笑喃喃道,“比當妾好。”
朱有成點點頭:“我大哥也是這麼說的,平常她就呆在莊子裏,管著幾個鋪子,也算是衣食無憂。你說的那個鋪子,就是歸她管。這個事你就是找我大哥,大哥也得去問問她的意見。”
程一笑萎靡,她也料到這個結果了。
“但是呢。”朱有成拉長聲音,程一笑秒懂。
“朱三爺,您想吃什麼,小人這就去給你做。”
“杏肉米酒,抹茶糯米糕,梅花酥一樣先來一點吧。”朱有成意猶未盡,“看在這些點心的份上,我勉為其難去給你問問。”
程一笑笑的很狗腿:“大爺稍等,馬上就來。”
從安居樓出來時,已經是晚上了。
躺在床上,程一笑還在想那個外室的事。
朱有成告訴她,外室住在小石村,正好與下水村隔水而望。
就在她還想去去拜訪時,人家已經找上門了。
這個人是程一笑見過最有韻味的女人。
雖然已過三十,但臉龐卻如少女般絲滑,又比少女多了絲久經世故的圓滑,讓人看著很舒服。
如果說她是溫柔包容的康乃馨,那程一笑就像是艱難生長的豆芽菜。
坐在她麵前,饒是不在乎外貌的程一笑,也覺得自慚形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