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原來如此！

她看著父親眉開眼笑的神色，突然便想起了幼時父親無意間遇上一個大貴客，十分順遂地將囤積的鹽發賣了出去，他那時也是這般欣喜若狂。

晏蓁眼底的光亮一點點地消散著，隱入如同子夜的黑眸，泛著一絲絲冷意。是了，父愛雖似陽光般溫暖，可也不能靠得太近，難免被灼傷了心。

她笑不達眼底，輕問，“父親不問問女兒願不願意？”

晏和神情一凝，板下了臉，“怎麼？你竟不願？這可是秦王妃，旁人求都求不來的福氣！”

福氣？晏蓁唇角扯了一抹笑，帶了一絲希冀問，“若是今日未曾遇上這天大的喜事，父親知曉蓁兒高熱，可會去買果脯？可會來長椿院？”

晏蓁語氣平平淡淡，沒有絲毫起伏，卻讓晏和一時噎住，他張口結舌，半天才吐出一句，“不管如何，你都得嫁！”

話落，晏和沉著臉色，似心虛般，草草離府，打理莊子去了。

徒留晏蓁一人落寞地盯著手裏的果脯，辛夷在一旁也不知如何寬慰，絞著手巾，隻靜靜陪著。

半晌，晏蓁才開口，語氣夾雜著疲色，“辛夷姐姐，你去將這些果脯收好。”

辛夷接過油紙，擔憂不已，出著主意，“蓁娘子，若是您不願，不如去求了老祖宗，老爺向來孝順老祖宗。”

晏蓁蹙著蛾眉，心下思量著，緩緩搖了搖頭。這回與上回不同，上回是納妾，她是晏府嫡女，卻要委身當妾，老祖宗心疼她，方才憂心忡忡。但這回，秦王給的名分是秦王妃，於晏府的確是殊榮，恐怕老祖宗心底亦是十分滿意。

晏蓁眸色深深，暗暗捏緊被角，難不成她真的躲不過這門親事了？忽然，她轉念一想，可秦王還未上門提親，那此事便有轉圜的餘地。

......

院牆外的一棵大樹上，芳芷一手撐首，側身躺在一根粗壯的樹幹上，打著哈欠兒，朝杜衡扔去一片葉子，懶懶地說著，“去，回府稟報。”

杜衡偏了偏頭，帶著氣流的樹葉從耳側飛過，削下了一綹墨發，他一臉無奈地看了一眼芳芷，“懶死你得了。”

“哎，記得回來的時候給我帶五個肉包！”

杜衡欲走的身子一頓，斜睨了一眼愈發厚顏無恥的哥哥，“嗯”了一聲。

秦王府，書齋內。

蘇良遣散了朝臣後，便著手準備著迎娶秦王妃的三書六禮。而此時，秦淮熹正拿著這些聘書仔細瞧看。

杜衡叩門而進，“主子，蓁娘子今日晨間發了高熱，眼下已經退了。”

秦淮熹放下了手中的婚書，眉間微蹙，又讓蘇良在聘禮裏加了幾味滋補的藥材，便讓杜衡下去了。

這時，門房的人前來稟告，說是有個京都來的孟家小娘子遞了帖子來。孟家？秦淮熹險些忘了還有這麼個麻煩事兒，當即遣了蘇良去。

半個時辰後，蘇良跟著來人，站定在一家客棧門前，抬首看了一眼牌匾，“香山居”。

古楚最為風雅的客棧，可長住，亦可品茗小坐，是令文人雅士流連忘返的地方。不過，這“香山居”的主人是個謎，至今無人知曉。

那人領著蘇良來到二樓的一處雅間，“意娘子，秦王府的人來了。”

“進來吧。”

蘇良應聲而進，見一小娘子坐在梨木桌旁，身穿精美華麗的采衣，頓時了然，朝那人躬身行禮，細著嗓子，笑眯眯道，“蘇良見過意娘子。”

是個閹人？孟知意聞言，正往唇邊送的白瓷杯一頓，偏頭瞧了一眼，沒將他放在眼裏，自顧自地品著香茗，絲毫沒有要理會的意思。

一旁的嬤嬤會意，也沒個好臉色，不滿道，“我家意娘子可是當今聖上欽定的秦王妃，又是當朝丞相府的嫡幺女，秦王府就派蘇公公一個人來招待？”

不等蘇良開口，她又道，“我家意娘子住不慣客棧，你此刻便回去稟明一番，還是讓秦王爺來接意娘子去秦王府住著為好！”

那嬤嬤話裏話外皆是輕視之意，蘇良且不惱，好言好語，禮數周全，拱了拱手，陪著笑臉，“意娘子有所不知，聖上幾日前已收回了成命，這婚事便不作數了。若是您住進秦王府，於禮數不合，恐怕會毀了清譽......”

“一派胡言！”

他話音還未落，孟知意當下一雙眼眸瞪視著蘇良，又是驚，又是怒，手中的白瓷杯便被重重地擲在梨木桌上，杯裏的清茶順勢飛濺出來。

“何時收回了成命？我今日便是帶著賜婚聖旨前來，豈容你一個奴才在此渾說！”

孟知意那日進宮陪長姐嘮家常，無意聽得皇上要給秦王賜婚。自去年宮宴上的驚鴻一瞥，她便對秦王情難自拔。眼前正是良機，她豈會錯過？便央求長姐，在皇帝耳邊吹吹風，這才得了賜婚聖旨。

蘇良知曉孟知意的底細，嫡長姐乃當今皇後，又是家中老幺，自小被捧在手心，性子嬌蠻，囂張跋扈。

他心中暗暗發苦，麵上仍是一副好顏色，“意娘子莫惱，許是通傳的人路上耽擱了，此乃聖意，望您海涵。”

孟知意一聽，登時怒氣更甚，抬著精巧的下巴，趾高氣揚著，“你算什麼東西，還敢拿皇上壓我？我既到了古楚，秦王是嫁定了！”

說罷，她便吩咐嬤嬤轟人。

待蘇良走後，孟知意仍氣不過，摔了桌上的茶具，方才緩了些。

嬤嬤見此情形，忍不住出言相勸，“意娘子，您莫要嫌老奴多嘴，丞相府遠在京都，秦王府委實不是好歸宿，不如回了京都，相爺和夫人定會為您尋一個好兒郎。”

那嬤嬤雖是好意，可眼下孟知意一心撲在秦王身上，當局者迷，自是聽不得這般話，忿然訓斥，“秋嵐嬤嬤，你也知道自個兒是多嘴，那便把嘴巴緊緊閉好了。你不過是我母親的陪嫁，我該如何，還輪不到你來插嘴！”

而後，她頓了頓，話鋒一轉，“對了，把方才的信拿過來，何人送來的？”

秋嵐嬤嬤不敢再多言，將信紙遞給她，畢恭畢敬地回話，“回意娘子，那人說是姓晏。”

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