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啥？不要工資？”

王平整個人都懵了一下，繼而皺起了眉頭。

“這可不成，你小子想做楊白勞，我可不做那黃世仁。”

“敲骨吸髓那是資本家幹的事，你把我當什麼了？”

李國超有點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主任，我不是要幹白工的意思。”

“是這樣的，我看咱飯店菜式不多，也不新。就想著研發一些新菜。”

“我不要工資，但每一道新菜，您給我五十塊的研發費，怎麼樣？”

原本要是和高卓凡那邊合作順利，他是不需要這樣的。

但現在想打通服裝廠關係，他就需要點本錢。

這本錢靠工資肯定不夠，靠涼皮又太慢。

踩流行點那是和時間賽跑的活兒，要是慢吞吞賺夠再搞，黃花菜都涼了。

新菜研發費，算是李國超能想到的最快門路。

五十買斷一道新菜，相信王平不會拒絕。

王平確實覺得便宜。

之前飯店的楊主廚想創新，申請去進修，那進修費王平也掏了大幾百呢。

但是，新菜研發是個技術活。

楊主廚都得去學習，李國超能行？

“你的想法很好。但是，你不能隨便弄個什麼菜，我就得給你五十吧？”

李國超說：“保證每一道菜都像醬爆螺螄和麻辣龍蝦這樣受歡迎。”

王平看著李國超那自信滿滿的表情，想起了大堂裏的熱鬧景象。

當機立斷。

“如果真能研發出受歡迎的菜，你的條件我都答應你。”

“這樣吧，反響好的話，每道菜研發成功我給你六十。工資也照發。”

飯店的業績一直在走下坡路。

開會的時候，眾多國營企業的負責人中，王平可是最抬不起頭的那一個。

他做夢都想把飯店搞好，這樣才有升遷的機會，奈何食客卻越來越少。

李國超出現的這幾天，飯店的火爆是空前的。

就衝這點，王平也願意賭一把。

而且，等楊主廚學成回來，或許就用不著這種投資了。

這買賣，劃算！

“謝謝主任！”李國超激動不已。

“主任，那我工資減半吧。”

“我一個不天天上班的，拿和別的大廚一樣工錢，也不合適。”

“隻有團結同事，才能更好地展開工作，服務人民。”

他確實需要錢，但也不差這十塊。

在王平麵前留個不貪心、有原則，人情練達，愛工作的好形象，很值得。

果然，王平哈哈大笑，又誇了他一通。

甚至還關心起了他的生活。

“小李呀，我多問一句，你是不是遇上什麼急需用錢的事了？”

李國超點點頭，隱去一些事，如實說了自己需要賺到三轉一響來討媳婦。

“原來是這樣。東西準備得怎麼樣了？”

李國超道：“還一樣都沒買到。”

“這確實不太容易。”

王平看著李國超，從他眼神中看到了從容和堅韌。

別說普通家庭，就是全家都有較高收入的，短期內要搞齊三轉一響，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這樣，自行車的事，我能給你批了。至於縫紉機，改天我請趙廠長來吃一頓，他應該能解決。”王平道。

李國超激動得屏住了呼吸。

這真是自己的人生貴人。

李國超自然是賺錢有道，可這年代，揣著錢也難買到東西。

特別是自行車、縫紉機這樣的，像他這樣的底層小民，很難搞到票。

“謝謝主任，那等我賺夠錢，就來麻煩您！”

他鞠躬道謝。

“成家和立業，馬虎不得。你是人才，還有奮鬥精神，能幫你一把，我也開心。”

李國超很認可這話，再三道謝。

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老祖宗說的還是有道理的。

王平卻笑眯眯地話鋒一轉。

“不過，我可不是白幫你。”

“你也看到了，現在食客們，你不來他們都不點菜。而你一個人，又忙不過來。”

“這樣，你替我培訓一批學徒吧。”

李國超爽快答應。

“沒問題，這是我該做的。”

王平看了他一眼，指了指桌子上的文件。

“上頭現在分發了任務指標。要求企業給百姓創造更多的崗位。”

“但我不能在飯店中增加人手卻不創造收入吧？”

“所以，我的要求是，這批學徒不說學到你廚藝的精髓，起碼能把你研發的菜做明白了。”

李國超立刻誠懇地保證。

“您放心，隻要他們有天份，肯學，我肯定傾囊相授。”

王平十分欣賞地拍拍他的肩。

“哈哈哈，我相信你。”

“我也知道，你這樣的人才，不可能一輩子留在飯店。”

“以後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就跟叔說，叔幫你！”

為了穩住李國超的心，王平發揮愛才精神。

給他結了前麵兩道菜的研發費用後，又預給了五道菜的研發費用。

拿著四百二十塊錢，李國超激動得庫管扇風。

前世的他，到後來錢已隻是數字。

如今，為自己想要補償的人，從最艱難中開始賺到錢。

那種久違的激動，也回來了。

有了這筆巨款，李國超的商業路，終於可以正式踏出第一步。

......

數日後，飯店兩個小廚已能上手把醬爆螺螄和小龍蝦做得差不離。

李國超就跟王平告假幾日，說要去縣城一趟。

王平知道李國超有自己的誌向。

也將他最近盡心盡力帶人的表現看在眼裏。

加之，這幾天的新菜研發，一道比一道受歡迎。

他不僅爽快批假，連問都沒問就給介紹了車。

“你要是沒安排，就跟著工程隊老李的車去吧，他正好也去縣城。”

那個老李，李國超也認識，也是饅頭山人。

因為打過戰，會開車，在饅頭山村也算是小有名氣。

出發當日，李國超準備去找老李，卻被他老爹攔住了。

他將一個背簍硬跨在李國超背上。

李國超掂了一下背簍，挺重，裏麵該是放了不少東西。

“爸，這些東西也賣不了幾個錢。留著吧。”

“誰讓你拿去賣的？一點人情世故都不懂，還怎麼做人，誰還帶你賺錢？”

李國超一愣。

原來是讓他帶去送人呢。

李父道：“這些東西確實不值錢，但城裏人不輕易吃著。你拿去送給王主任。”

要怎麼答謝王平的知遇之恩，李國超早就想過。

“老爸，我......”

李父打斷他：“閉嘴，聽我說！”

“你順便求求主任，讓他通融一下，把拜大師傅為師的名額也給你一個！”

“我可聽說了，那大師傅廚藝十分了得，連省城裏都有慕名去吃的。”

“你要把這本事學會了，這輩子都不用愁！”

李國超哭笑不得：“老爸，沒那麼誇張的，什麼省城裏有人吃，我怎麼不知道？”

李父以為他不在乎，頓時惱了。

“你一個後廚小工，知道個屁！讓你去你就去！”

“饅頭山就一個名額，張大海是誌在必得。”

“他們家的情況，可比我們家好太多了。你要是不趁著和主任近，多走動，就真沒機會了！”

李國超遠遠聽到村口傳來汽車引擎聲，也來不及解釋了。

“爸，我的事你別操心了。我有成算的。”

“李三叔還等著我呢，我先走了！”

他放下背簍就跑。

李父氣得在背後大罵，李國超就是不回頭，一溜煙就沒了影。

到了村口，老李果然已經在車上等著了。

“三叔不好意思啊，家裏有點事耽誤了時間。”

老李發動車子，一臉不爽。

“你一偷奸耍滑的二流子，到底怎麼哄得我班長器重你的？”

李國超哭笑不得：“三叔，我隻是稍微晚了一點點，怎麼就成二流子了？”

老李卻沒好氣道：“要不是班長下令，我這輩子都不可能拉你這種敗類！坐好了。去縣城的路差得狠，甩出去了我可不管。”

兩人話不投機半句多，就一路沉默。

不過李國超雖然不講話，一路買飯遞水送毛巾的事也幹的很順暢。

搭人車，這點事還是要做的。

臨分別前，老李終於忍不住問出了心中憋了一路的話。

“你真糟蹋人姑娘了？”

他想，小夥挺踏實，看著也不像那種人，是不是村裏以訛傳訛啊。

李國超歎了口氣：“三叔，我和她是被張大海灌了鹿血酒，鎖在一起的。”

老李一聽就臉色大變。

“你還找借口狡辯。”

“你這種兩口黃湯就管不住褲襠的畜生，我要是現在手上還有槍，我一定斃了你。

李國超就知道他不是論理的人，索性破罐破摔。

“對對對，我混蛋，我認。”

“但這事最受傷害的是柳枝兒，你們私底下怎麼罵我都行，別說到她麵前去。她受了那麼大委屈，不該再受風言風語。”

老李啐了他一口，罵道：“假惺惺！”

罵完，老李就噴他一臉尾氣走了。

......

李國超苦澀扯了一下嘴角，擦擦臉上的灰，轉身離去。

他熟門熟路地拐進一片老舊的瓦房民宿區，敲開一扇破舊的木門。

門一開，一個精神十足的年輕腦袋探了出來，一臉震驚。

“超哥？怎麼是你？”

“你有事老地方給我留暗號就行。”

“直接上門，我的事萬一再翻出來，連累你怎麼辦？”

年輕小夥堵在門口，往四周看了看，見沒人，這才讓開路叫李國超進去。

李國超一笑：“不用這麼緊張。時代正在改變，國家已漸漸鼓勵我們自主單幹。”

這是李國超發小馬建軍。

他腦子活絡，前些年搞黑市倒賣賺錢。

上頭嚴打的時候，馬建軍事可不止坐牢那麼簡單，吃槍子都有可能。

李國超本來是要去外麵闖蕩的，結果為了掩護他出逃，被抓了。

所幸，李國超犯的不是什麼大事，關幾天就放回來了。

自此，饅頭山人見人嫌的惡人名單，李國超排名榜首。

這份恩情，馬建軍是很惦念的。

兩人喝著酒，聊起了人生，過往，未來。

“超哥，前兩天我聽說你要結婚了？你是來送請帖的嗎？”

“我確實下月就結婚，但我不是來送請帖，是來帶你發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