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從前每逢正旦，酈美人就會親自下廚為李永寧做上一桌，不算珍饈，卻也別有風味。現在闔宮上下隻有她和阿杏，不像別的宮有自己的小廚房，可以隨時起炊做飯，永寧宮的吃食都是少府做了送來，永寧宮位置偏僻，總是飯食送來時已經涼了。

今日正旦，少府官更是比以往忙碌，速度就更慢了一些。

“公主，要不婢再去催催？”

阿杏有些不耐，現下都快過了辰時，竟還未送來，

“公主千金之軀，餓著可怎麼辦？”

李永寧自嘲道：“罷了，若是上心，不必催也早就來了。現在放眼整個北宮，也就你當我是個公主。”

阿杏眉頭緊蹙，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來安慰李永寧。

談話間，一個瘦瘦小小的太監不緊不慢地前來，頗為傲慢地將食盒往庭院的石桌上一丟，隨意敷衍地作了個揖，也不等李永寧開口，就大搖大擺地走了。

這可把阿杏氣壞了，小臉漲得通紅，可惜她嘴笨，憋了半天隻憋出一句“生兒子沒。屁。眼。兒。”

永寧看著阿杏生氣的樣子，撲哧一笑。

阿杏剛還在搜腸刮肚要想出些惡毒話語詛咒這個目中無人的小太監來安慰李永寧，卻被她這一笑搞得大腦一片空白。

李永寧看著阿杏呆呆愣愣的樣子，從低眉淺笑變成哈哈大笑，眼淚都要出來了，使得阿杏臉頰更紅了。

“公主！”

阿杏著急地跺腳，實在不理解公主怎麼笑成這副德行。

李永寧好不容易才收起笑臉，佯裝嚴肅，“阿杏說得對，這種小人，以後他兒子定然不會有......哈哈哈哈哈！”

阿杏這才反應過來自己都說了些什麼傻話，連禮都來不及行就捂著臉轉身跑進屋裏害臊去了。

李永寧笑夠了，才信步走到石桌旁，打開盒蓋子，裏麵的飯食果然如她所料，已經不冒熱氣了。

不過李永寧早就習慣了，從前酈美人在的時候，十次也有四五次是涼的，現下有個兩三次是熱的就不錯了。

李永寧隨便拿起了個胡餅掰開就吃，還好，不算太涼，還軟和著，她還細心地給阿杏剩下一個。

度宗好胡餅，京師人皆食胡餅。這種餅子是越過蔥嶺的西域商人帶進京師，這種烤製的麵點一時傾倒無數人，帝王貴胄也不免。

用完飯食，李永寧小心地把蓋子蓋好，打算進屋叫阿杏吃飯，阿杏別扭了好一陣子才願意出去吃飯，李永寧隻得笑著認錯。

正當她和阿杏將往屋外去時，就聽見門口傳來腳步聲，聽起來人數還很多。

李永寧皺眉看著大門口，果然來者不善，正是趙秀娥，還有八九個宮女八九個太監，都是高高壯壯，一看就很有氣力。

來人氣勢洶洶，一副問罪的架勢。李永寧暗道不好，手背過去，悄悄在阿杏手背上描了個字，然後不動聲色地給了阿杏一個眼神。

阿杏擔心地看著李永寧，躊躇著不敢離開，最終還是一咬牙從後門跑了出去。

目送阿杏的身影離開，李永寧走到正殿門口。

宮女太監們讓出了個通道，一個穿著華麗的女子才慢悠悠地上前，來人正是趙秀娥。她用緞布捂住口鼻，嫌棄地掃視一周，好像永寧宮的空氣都是臟的。

“九公主果然可憐，連個隨身婢女都沒有，怪不得這院子如此寒酸。傳揚出去還當是皇後苛待了你。”

李永寧不為所動，保持著見禮的姿勢，微笑道：“讓貴人見笑，隻是我素日喜靜，不愛聒噪，人多了雖然熱鬧，但也擾了清淨。”

趙秀娥冷笑一聲，“九公主果然蕙質蘭心，隻是如此和靜之人，又怎會將我宮中女婢打成這般模樣！”

李永寧猜到她就是為此而來，不緊不慢地開口解釋。

“貴人在說些什麼，永寧聽不明白？”

聽著李永寧裝傻的話語，趙秀娥冷嗤一聲，“我宮中趙宜侍前日來你處，回去時就身受重傷，這，你該如何解釋。”

李永寧微笑著直起身子，“前日趙宜侍來我殿上，非說想念我阿母，還要為我阿母磕頭祭奠，我想著趙宜侍是貴人宮裏的，自然不敢，誰知趙宜侍她傷心太過，竟然一個不留神磕倒在我的門階上，我擔心宜侍就趕緊讓宮女們將她送走。怎會是永寧打傷？”

趙秀娥緊緊攥著緞布，諷道，“嗬，照你的意思，竟是我宮中女婢無理取鬧？”

李永寧皺緊眉頭，頗為委屈地回答，“若是貴人這樣說永寧，永寧可真真是委屈，趙宜侍的傷確是她自己不小心，況且趙宜侍身強體壯，永寧這身型若是想傷害到趙宜侍，豈非天方夜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