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李雁姑娘,此乃皇後娘娘上賞賜,不過眼看著馬上開席,姑娘的席位,當在外。”
我不動聲色地提醒讓李雁麵色難看。
我也不是故意如此。
方才皇後身邊的親近公公來這殿中觀察。
這是皇後娘娘的習慣,以免有誰壓住了她或者出現意外毀了她精心準備的宴會。
按照皇後的性子,看到太子帶著一個下品官員的女兒進內殿,怕是斷然不可能輕饒。
那姑娘命不保,洛宣被罰。
到頭來,我還成為笑話。
我這個提醒,完全是不想鬧得難看。
但是太子似乎會錯了意,覺得你是在故意為難李雁。
“縵兒,我之前怎麼沒發現你現在竟然變得如此無禮?”
他站起身來,當著眾人麵斥責我,一點都沒有給我留情麵。
那位李雁姑娘適時地攔住了洛宣,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
眼淚掛在睫毛上,愣是沒有落下來。
我見猶憐。
我在心裏冷笑,這都是大宅子裏玩兒剩下的。
“離縵姑娘,想來我們是第一次見麵。姑娘何故如此羞辱我,我實在不知道是哪裏得罪了你。殿下,離縵姑娘肯定誤會什麼了,還望殿下解釋一二。”
她說得委屈,說話不卑不亢。
我在宅子裏住了這麼久,這點小九九要是看不出來就怪了。
比起府中那些姨娘,她真的是道行太淺。
洛宣握了握她的手算是在安慰她,也或許想要立立自己東宮正主的威風。
“離縵,你如此善妒,我竟然無從得知,回去閉門思過吧。”
太子派頭十足。
“嗬嗬。”
我還沒來得及反駁太子,殿外便傳來了一聲爽朗的嗤笑。
“六哥怕是這太子位置當久了,忘了是誰給的這位子了?”
來人身穿戰甲,臉上還有未結痂的傷口,腰間一把佩劍,發冠微微散開。
在這一大片穿戴整齊的王公貴族之間,倒也顯得肆意。
劍眉星目,看起來誰也不得罪,但是誰也不敢得罪。
這,便是如今戰功赫赫的戰神,當今聖上第九子,清河王洛沉。
我往後退了退,在所有人不知道的時候竟然抖了抖。
因為不出意外的話,他原本是要恨我的。
8歲那年離府中的一鬧,我和洛宣訂了婚,讓他成了太子。
換句話說,就是我徹底奪走了這個原本是太子的最佳人選的太子位,給了洛宣。
他從小飽讀詩書滿腹經綸,對於戰事朝堂更是見地深遠。
得民心,得皇上的心,所有人都覺得,他應當是那個能夠繼位的人。
若不是當初我的指婚,他現在應當是人人稱羨的太子殿下。
我指婚洛宣的第二天,他便一紙奏折請了去清河郡打仗。
後母命人備了份禮讓我親自送去,說白了是不想讓他遷怒離府。
那日城門黃沙蒙眼,我眯著眼睛用白嫩嫩秀氣的手艱難舉起手中的托盤。
“離府離縵前來送禮,望王軍早日凱旋,將軍得勝歸來。”
我原以為他不會不顧及我的顏麵,誰曾想他直接伸手揮劍將托盤掀翻。
“姑娘毀了我的大好前程,還來送禮?”
他望著我,像是在看籠中困獸。
我還小,這讓我心頭一驚,直至後麵好多年想起來都還害怕。
“將軍·······。”
我還想要說什麼,他隻是望著我笑了笑,接著策馬離去。
“這禮我暫且先不收,等到哪一日我真的得勝歸來,會親自前往離府向姑娘討要。剛才手抖,煩請姑娘不要見怪末將嚇到您。”
好人壞人都讓他做了,我隻當他是心中不快,以後離遠點便是。
也正如他所說,他為大京立下汗馬功勞。
我曾聽說回來的表兄弟這樣描述他的驍勇。
“當時援軍來遲,未曾有一人退縮,他站在最前方,手中握著長槍,槍槍刺入敵人的胸膛。硬是在雪地裏熬到了援軍到了,直到最後一刻,他都沒有倒下,身負重傷,仍舊站得筆直。”
邊境不再來犯,百姓安居樂業。
這都是他用一道道疤痕換來的勝利。
他成了所有人眼中最最得人尊敬的清河王洛沉,和京城中的這位殘廢太子,相差甚遠。
現如今他就站在我麵前,身上的戰甲已然失去了當初離開京城的閃耀,被黃沙和血液磨滅了銀光。
可是看來,倒是別有一番意味。
“六弟回來了?”
洛宣興奮地上前想要擁抱他,卻被他不著痕跡地躲開。
接著他向洛宣行了一個禮。
“六哥離遠些,我剛從城外策馬而來,全身上下都是灰塵,恐弄臟了六哥身上的錦繡華服。”
聽到洛沉略帶嘲諷的“錦繡華服”四個字,我暗暗攥緊了自己身上的金縷衣。
“你們在說什麼呢,如此熱鬧?”
皇帝不知何時進殿的。
他用警告的眼神掃向太子。
“太子在這裏,定要好好照顧好離縵這小丫頭。”
太子尷尬地點了點頭,同方才勢必要讓我為那位李雁姑娘閉門的樣子判若兩人。
“這位是?”
皇後端坐在上位,眼神望向李雁。
“五品通判李家女李雁。”
她立在大殿上,同那些五彩斑斕的貴家女比確實不一樣。
“既然是這般,為何僭越上內殿?這般無禮,拿我大京禮法何在?”
皇帝最是重禮,將李雁轟了出去。
太子洛宣麵色慘白,但是未曾為她說過一句話。
我冷笑一聲,現在看來,自己看人眼光著實是差。
原以為他至少會為他心儀之人說上幾句。
他對李雁如此,可想而知之後自己會是如何境地。
臨走的時候,李雁竟然絲毫沒有掩飾地瞪了我一眼。
我看著她那般幼稚的動作,忽然覺得她有些可憐。
好好的皇家家宴,硬是被當作了洛沉的接風宴。
最重要的是,那洛沉吃兩口,聊幾句,就會看我幾眼。
我低頭,不敢回望。
我吃得食不知味,麵前的菜幾乎未動。
一邊是怒目圓睜看著我的太子。
一邊是眯著眼睛上下打量我的清河王。
還有眾人耐人尋味的表情。
我隻得告病先行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