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為首的是個瘦高的男子，麵頰凹陷而顴骨凸出，像根風中搖晃的竹竿，見蘇漓清走近心虛地低下了頭。

“你叫什麼名字，管的何處？”

“回世子妃，小的張阿大，是賬房總管的副手。”

“你們總管怎麼沒來？”蘇漓清淡聲問道。

“總管說，他說......”張阿大小心覷著她的臉色，躊躇不敢言。

“但說無妨，本妃恕你無罪。”

“是是是，總管說世子妃並非王府真正的女主人，用不著他親自前來，有事讓我帶回去就可以了。”

說完他頭垂得更低，竹片一樣的背，瞬間抖成了簸箕。

其它幾人也在風中微微顫抖，生怕這個傳聞心狠手辣的世子妃拿他們撒氣。

“嗯，很好。”蘇漓清突然笑了，那笑容叫人窺不出什麼意味。

“既然現在的賬房總管不守規矩，怠懶誤事，那他便好生回去歇著吧。

張阿大還沒反應過來這話裏的意思，就聽世子妃突然叫他。

“張阿大，你在賬房多少年了？”

“小的總管手底下幹了十年有餘，對於一應賬目都十分了解。”

“資曆足夠了，既然如此，以後王府內賬房總管的位置，本妃就交給你，你可不要讓本妃失望。”

“是......什麼？！”張阿大猝然抬起頭來，瞪著過於凸出的眼睛片刻才意識到失禮，急忙又低下頭去小心翼翼地問。“世子妃方才說......讓小的做賬房總管？”

“是，鑰匙和印章稍後讓人給你。不過，本妃隻給你三個月的時間，若是發現你難當此任，就會另交他人，你可明白？”

張阿大猝不及防被餡餅砸中，點頭如搗蒜，“小的明白，明白！一定不辜負世子妃的賞識。”

蘇漓清欣慰點頭，如炬的目光徐徐看向下一個人。

今日的情形倒並不意外。她初來乍到，常氏和安懷仁這權也給得不甘不願，怎麼可能不在背後使絆子。

這幫人既然敢做得如此明目張膽，定是因為有他們的主子在背後撐腰。

既然他們不願意承認自己是安王府的女主人，不歸順的狗攆了便是。

昨夜，以至深夜菡萏院依舊燈火未熄。

綠蘿抱著一摞名冊過來，“小姐，王府登記在冊的下人名錄都在這裏了，您要先看哪些，奴婢替您挑出來。”

“不必。”蘇漓清嘩嘩翻著冗長的名單，一目十行。

前世她替安王府操持了半生，對這些東西早就了然於心。

再看一遍無非是確認各方是否還跟前世一樣，人員是否有變動。

張阿大，家中上有老母下有幼子，全看他在王府這點俸銀養家糊口。

這人生活困苦，踏實，名義上隻是副手，卻包攬了賬房的所有活計，還被總管克扣銀錢，打壓得無出頭之日。

李婆子，為人耿直爽利，因跟常氏的親信劉婆子交惡而被打發去幹些粗使活計，心中不平已久。

蘇漓清對這些人的情況了然於胸。哪個能用，哪個要換，她研究有了決斷。

“李婆子。”

“奴婢在。”

“本妃聽聞廚房管事劉婆子年事已高，頭腦不甚清明，多有力不從心之處，你覺得，這樣的人還能管好廚房一應事務麼？”

李婆子是個機靈人，當即反應過來這新來的世子妃在暗示什麼。

連忙躬身回應：“回世子妃，確是如此，但是......”

她露出為難之色，“這劉婆子是王妃從娘家帶過來的，縱有錯處，王妃也是能寬宥的。”

“那是小錯，若是她犯了不可饒恕的大錯呢？”蘇漓清定定望者她，眼底意味深長。

李婆子陡然會意，笑得臉肉堆起，“奴婢懂了，定不會讓世子妃失望。”

今晨來的七個人中，除了被常氏安插來打探消息的二人，其餘都被安排了另一份好差事。

“綠蘿，既然這幾位管事都不想幹了，你帶人去把東西收回，告訴他們，王府不養閑人。”

主院，紅寶閣。

“如何，今晨那賤蹄子可是丟了大醜？”

身邊的大丫鬟茯苓一回來，常氏就急不可耐地從座椅上起身，笑容得意地問。

“王妃......”茯苓臉色難看，“世子妃把沒來的人都攆了，重新提拔人坐了他們的位置。”

“什麼！”等著看她笑話的常氏猶如被雷劈中，就連佯裝淡定的安懷仁都驚得起身。

“這賤婦竟然如此膽大，換了咱們的人？”

“是。”茯苓連忙跪下，唯恐王爺王妃把氣撒到她的身上。

“那幾個主管位置，現在安排了人的已經去接手，暫時沒有適合人選的，世子妃說她先親自管著，再尋找可擔之人。”

“這......這......”安懷仁連連後退跌在座椅上，呼哧呼哧喘著粗氣半天說不出話來。

蘇漓清把王府的老人都換了，提拔上去的自然成為她的人。

那豈不是，整座安王府會全然落入她的掌控之中。

她顫抖著一指常氏，“看看你幹的好事，沒能教訓她不說，還被人拿住了把柄！”

常氏一抖，不敢回嘴。

緊緊盯著茯苓，“那劉婆子呢？劉婆子也被攆出去了？”

這可是她娘家的人，素來得力，陪著她在王府多年暗中替她辦了不少事，說是左膀右臂也不為過。

“暫時還沒有。”茯苓道：“估計是顧及著王妃，還沒敢動手。”

“哼！”常氏一甩衣袖，“算她還有點識相！”

兩個老東西很快迎來又一重打擊，府中的事情尚未想到對策，蘇漓清又雷厲風行地對各處的產業和莊子下了手。

撤了幾個不服她的管事和賬房，又把兩個暗中有齟齬的人送去見了官。

如此一番大刀闊斧下來，安王府裏裏外外的事物都被蘇漓清緊緊把持在手中，除了一些無關緊要的小角色之外，都換上了自己看中的人。

這日蘇漓清來了月事，綠蘿連忙讓廚房做了甜湯送來。

距離吩咐的時間過了兩刻鐘，廚房的人依舊不見蹤影，綠蘿滿臉憤憤。“小姐，我這就去催。”

蘇漓清蹙眉卻叫住她，捂著陣痛的腹部起身，“我親自去看看。”

這些沒拔除的毒瘤讓他們逍遙了那麼久，也是時候動手了。

綠蘿替她披上厚厚的氅衣，主仆倆一同來的廚房，遠遠就聽見裏頭聒噪的說笑聲。

“哎喲，不過是個才進王府的臭丫頭，還真當自己是女主人呢，我們王妃還在上頭呢。”

“可不就是，還想使喚咱們，甜湯可是沒有，那山頭的小野菜倒是有一堆，哈哈哈......”

肆無忌憚的轟笑聲聽得綠蘿臉色發青，她咬著牙就要衝上前，“今天奴婢非得替小姐教訓她們。”

蘇漓清拉住她搖了搖頭，自己緩步靠近。

“哎我跟你們說啊，聽說世子原本想娶的是她妹妹，是她死纏爛打，王爺王妃好心這才讓她進了門。”

“誰知道娶進來的是個瘟神，還妄想把持王府。”

就在這時——

“幾位聊得如此暢快，想必今天的事情是做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