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林姒心跳幾乎漏了半拍，看清那雙標誌性的翠綠眼眸，一瞬間幾乎連呼吸都忘了。

直到耳邊再次傳來他一聲輕笑，林姒這才發現自己被趙瑾摟在懷裏。

地上倒著大漢的屍體，脖子還在往外淌血。

幾乎是條件反射，林姒慌忙捂著嘴後退一步。

血，全部都是血。

就像是她被做成甕中人彘的那天，血流了一地。

身體不由自主的顫抖，甚至一陣陣惡心反胃。

林姒一聲幹嘔，捂著胸口喘氣。

趙瑾還是第一次看這般模樣的林姒。

他印象裏，這丫頭膽子大得很，連最有希望一爭儲君之位的康王都敢算計，甚至當麵羞辱，叫那堂堂大人物都下不來台。

這般虛弱失態，還是他從未見過的一麵。

就知道女子都是柔弱的，需要保護的，一刻也鬆懈不得。

想來小丫頭再要強，也有極限。

趙瑾輕笑，抬起扇子在林姒頭上一敲：“現在知道害怕了？剛剛在食坊裏不是還挺大膽嗎，現在怎麼慫了？”

回應她的是林姒顫抖的身體和煞白的麵容。

趙瑾笑不下去了，囑咐薛五處理好這一地實體，摟著懷中還在顫抖的林姒翻身飛進一處宅院。

“好點了嗎？”他遞給林姒一杯熱水。

林姒訥訥接過杯子，手指發顫，腦海中還是血汪汪的一片，眼淚不受控製從眼眶滑落，甚至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哭了。

趙瑾不說話，靜靜候在一旁，等著林姒哭完，時不時在她哭的咳嗽時順氣，如同透過她彌補某種遺憾，透過她看著某個人。

好一會兒，林姒才哭完，捂著不敢去看趙瑾的眼睛。

丟人，簡直丟人。

不盡讓趙瑾看了笑話，還讓他發現最脆弱的一麵。

“四殿下看夠我的笑話了嗎？”她似是要把方才的窘迫都一口氣宣泄出來，“現在四殿下笑話也看夠了，該放我走了吧。”

“你還真是白眼狼啊，本殿下剛剛救了你，你就用這種態度對待救命恩人？”

“那四殿下想怎樣？”林姒回過頭，一擦眼淚，眼淚暈開臉上的血痕，赤紅一片，格外惹眼。

她聲音還抽搭著，時不時還喘一口氣。

“是要我當牛做馬，還是要我以身相許？”

帶著怒意的問句幾乎咆哮而出。

這倒是把趙瑾問住了。

他對眼前這丫頭，除了憐惜之外，並無非分之想。

當初他尚且年幼，無法保護那個人，眼睜睜看著她死在麵前，這一次碰到如此相似的一個人，自己決不能重蹈當年的覆轍！

趙瑾一向高傲的頭顱此時微微低垂，也不管林姒願不願意，強勢拉過她摁在椅子上，接了溫水替她擦臉。

少女白淨的麵龐上，血痕一點點被上好絲絹拭去，直留下一雙哭紅哭腫的眼。

“本殿下不會對你做什麼，你就當本殿下心情好，當一回不求回報的好人。”趙瑾忍不住輕撫林姒的眉眼。

像，簡直太像。

單純的撫摸，不帶半分欲念，那雙瞳仁讓人忍不住泥足深陷。

林姒摸不透他到底打什麼主意，一把拽住他的手腕。

“王爺，男女授受不親！”

趙瑾回過身，心中歎了口氣。

再像也不是她，逝去的人就是永遠回不來。

他想收回手，這次林姒卻不放過。

“王爺，你拿了我的東西，該還給我了吧！”

想到那晚被這混賬男人拿走的月土兜，林姒耳根都發燙。

那她可是貼身穿過的，都還沒來得及洗，這人怎麼敢拿的！

趙瑾卻不以為然：“林大小姐就這般小氣，一點小東西都舍不得抵押給本王？”

“本王還指望這個物證在手上，能管住林小姐的嘴。”

他忍不住投出探究的目光。

這丫頭也真是怪異，一方絲帕而已，至於這麼斤斤計較嗎？

如今又不是前朝，男女大防勝過生死。

平日裏他的行宮案台上，女兒家送的絲帕就不下十餘條，若是碰上春日迅遊，滿樓紅袖招的盛況，他的馬車都要被絲帕填滿，還在乎這一條普通的絲帕不成？

林姒氣的咬牙，跺腳罵了一句：“無賴！”

“你怎麼能那我那個東西，那是......那是我貼身的東西，要是讓有心之人知道，我還有幾條命活？”

趙瑾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一個小玩意兒，你至於這麼在乎嗎，難道林府連這點錢財都舍不得給你，叫你一分錢掰開兩半花？”

“這哪裏是銀錢的問題，你......”林姒羞紅了臉，月土兜二字怎麼都說不出口。

趙瑾隻覺莫名其妙，正要收回手，手腕上一痛。

一排銀牙穩穩扣上牙印，還是下了死口，白淨的皮膚幾乎能咬出血來。

趙瑾倒吸一口涼氣，慌忙甩開手。

“林姒，你屬狗的啊！”

連林大小姐的恭維之語都懶得說，直接叫了真名，可見氣得不輕。

林姒心裏更委屈了。

明明是這個紈絝無賴強拿了她的月土兜，這無賴怎麼還好意思腆著張臉，倒打一耙？

她怒道：“你把東西還我！”

“我若是不給呢？”

林姒急了：“你這混賬羔子，拿我的月土兜，是要逼死我不成！”

趙瑾一口茶水嗆到鼻腔，不斷的咳嗽，顧不得胸前沾濕了一大塊，脫口而出。

“什麼月土兜？本殿就算平日裏接觸的姑娘多了，也斷不會做如此失禮之事！”

他那副理直氣壯的模樣氣的林姒想給他脖子上來一口。

事實上她也這麼做了。

翩躚裙擺在地上開出一道花，淡香裹了清風陡然靠近，一口銜在少年白淨的皮膚上，留下一道染了口脂的牙印，紅的奪人心魄。

“少廢話，把東西還我！”

少女身上淺淡的花香好聞的很，怒意都因這淡淡的香氣顯得嬌俏，她那張未來必定顛倒眾生的臉上緋紅，一雙杏眼上蒙了水霧，帶著些別樣誘惑。

趙瑾有一瞬失神，下意識伸手探向胸前。

原以為是那丫頭的絲帕，此刻就押在這件衣裳不為人知的內袋裏。

林姒見狀，眼疾手快便要搶。

趙瑾猛地太高，爭搶之間十指相扣，手上的豔紅絲絹飛了出來。

“你無恥！”林姒掙脫不開，羞的墊腳撞在趙瑾下巴上。

趙瑾還沒來的急動怒，絲絹落在他臉上。

上好的蘇州絹上秀了壽桃，寓意延年益壽，小小的一塊，上頭還有不少綁帶。

正是一方精巧的月土兜。

落在他臉上時還帶著馨香和溫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