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頭,你發現沒有,這個青銅大麵具,無論是體積還是重量,都遠遠超過目前所發掘的。博物館裏的那個,還沒有它一半大小。這種麵具在古代被認為是上古巫文化的聖物,挖到了都會埋回去。這個墓主人不簡單,居然留下來當陪葬。”
我們麵前的青銅大麵具,有著巨大凸出的眼睛,象征古蜀王蠶叢的神秘力量。
飛出臉龐的兩扇耳朵高高翹起,象征古蜀王杜宇,擁有通達萬裏的法力。
千裏眼,順風耳。
“這玩意要是搬出去,值多少錢?”菜頭是個務實的人,甭管什麼青銅還是和田玉,總得有個價吧。
我搖搖頭:“右配殿的九層白玉台,雖然價值連城,但撐死了也就是珍寶。可這玩意要是放出去,那是先秦遠古時期的神器,工藝和年代都比博物館的那個老,直接是刷新曆史的古物,你說值多少?”
“合著就是無價唄?掛曆上的花瓶,中看不中用。菜爺這根皮帶,還是爺爺那輩傳下來的,也是無價之寶。”
“跟你說不明白。我看這墓主人,可能是當時蜀地的諸侯王,說不定還盜過墓,否則這玩意,以前肯定擺在古蜀國的祭祀台中心。”
“嗬,合著咱們冤家路窄,挖了明朝同行的墳?”菜頭的表情不勝榮幸。
同行挖同行的墳,幹起來那才叫刺激。
我對那青銅麵具很感興趣,上麵鑄造有古老的篆文,筆畫形同百年龜殼,不過被人刻意磨掉。
蹲在青銅麵具前,我正感懷古代勞動人民高超的青銅工藝和智慧結晶。
突然天黑了,過了幾秒我才反應過來,菜頭怎麼把電筒關了。
節約用電也不用這時候吧?
我把腰間的手電筒拔出來。
剛打開,菜頭突然把我撲在地上,死死捂住我的嘴:“小祖宗,別動,看上麵。”
菜頭的聲音很輕,好像在響應節能用電的同時,連呼吸出來的二氧化碳都加以控製了。
整個地宮前殿的寶頂,呈現蒙古包那種圓形。
四方八荒用珍珠、瑪瑙、西域寶石充當二十八星宿,極品的和田玉打磨的玉璧、玉璜高高懸在連壁上。
有句話怎麼說來著,財神爺扮聖誕公公,老有錢了。
寶頂中心,是蓮花形的三重藻井。
外麵有貼金銀的青龍白虎,朱雀玄武。我暗道,這是皇帝才有的規格。
前殿上頭的藻井很大,華麗程度不下於太和殿裏的萬壽藻井。
特別是三重藻井的中心,居然還有條黑龍盤旋睡臥,栩栩如生,跟活的差不多。
我盯著藻井裏棲息的那條猙獰黑龍看了半晌:“菜頭,我怎麼感覺那玩意是真的?”
“廢話。”菜頭聲音都變了:“那玩意是蛇,大蛇。乖乖,別吵醒他,不然咱們死定了!”
啪!
就在這時,一個水瓶子被人丟出去,恰好砸在那條巨蛇的頭上。
黑暗的前殿,莫非還有第三個人?
來不及想是誰要致我們於死地,沉睡的黑蛇已經蘇醒,拳頭大小的陰冷蛇眼詭秘的翻開,周圍是色彩斑斕的細碎鱗片,非常恐怖。
轟隆隆!
巨蛇以極快速度,從旁邊的金絲楠木龍柱上爬下來,比澡盆還大的蛇頭仰視虛空,兩側展開像眼鏡蛇似的肉翅。
菜頭在那打擺子,我則滿臉冷汗,趴在地上把手電關掉。
丫丫的,這豈止是蛇,看它頭頂上兩個凸起的肉包,怕是不用多少年,便要化蛟了。
蛇不知在古墓地宮修煉多少年,眼下蘇醒過來,瘋狂的在前殿裏亂竄。
我隻能看見巨大的黑影從眼前閃過,十幾米長的蛇身撞在青銅大麵具上。幾百斤的麵具,往後平移數米。
難怪青八子要打洞繞開前殿,難怪粽子不敢進來抓人。
這麼一條大蛇橫在這,天王老子也得歇菜。
“菜頭,怎麼辦。”我悄悄問道,那蛇在飯後運動,暫時沒有回藻井睡覺的打算。
“我怎麼知道,但願它沒發現咱們,噓,別說話。咱們靜靜的躺在這,它把咱們當陪葬的粽子,就不會來咬咱們了。”
菜頭的想法很天真,眼睛的餘光瞥到他,他還在胸口畫了個十字。
噗。
黑暗裏,一個屁聲讓狂躁的巨蛇開始安靜下來。
巨大猙獰的黑蛇將半個身子抬起來,整個前殿都被籠罩在它的影子下。
我踹了菜頭一腳:“都什麼時候了,你就不能控製點。”
菜頭比竇娥還冤:“不是我放的!”
“我不信。”
“噓噓,別說話,那蛇爬過來了。不要動,咱們假裝安靜的屍體。”
大團黏糊糊的東西流在我臉頰兩側。那條巨蛇盤在前殿的柱子上,蛇頭正朝我和菜頭這邊看過來。
那雙蛇眼像燈籠,宛若幽冥之火,點燃黃泉路的方向。
我虛起眼睛,見那蛇頭越來越近,像吊死鬼舌頭般的蛇信吐出來,就要舔到我臉上。
不能坐以待斃!
抓起手上的電筒,我把開關打開,以隱秘的動作,將手電丟向角落。
蛇嗜強光,被手電所吸引,陰冷怨毒的蛇目,總算移開我們。
不等我們鬆口氣,黑暗裏不知什麼地方,丟了個礦燈過來。那礦燈還是開著的,直接把成精的巨蛇吸引住。
這是要弄死我們啊!
莫非是青八子?不對,這人要殺我們,直接動刀便是,到底是哪個王八蛋暗箭傷人。
菜頭高舉著那個發亮的礦燈,像自由女神像似的,還沒反應過來
嘩嘩!
尖銳的蛇鱗摩挲著古老的地麵,濺起道道浮塵,蜿蜒盤旋的挺進。
“菜頭,快把礦燈丟了!”
“哦哦。”菜頭急忙把礦燈甩向我。巨蛇立刻改變方向,蛇目中竟然有人性般的戲謔,抬頭便咬來。
我趕緊趴在地上。
澡盆大的蛇頭從我頭頂掠過,尖銳鋒利的蛇鱗,直接刮下我背上一層皮肉。
我頭回負傷,疼得齜牙咧嘴,滾燙的血頓時湧出來,鐵鏽的腥味讓我差點失去理智。
“快把礦燈丟過來!”菜頭大叫道。
巨蛇的頭顱撞在那個青銅大麵具上,幾百斤的大麵具頓時四分裂,成了碎塊。
強忍著背上的劇痛,我咬牙將礦燈朝菜頭丟去。
菜頭微微吸了半口氣,呼吸停在肺部,運氣一動,淩空躍起來,使出一招國足永遠無法施展的倒掛金鉤。
啪!
空中的礦燈被菜頭踢到右配殿中,巨蛇隨即逐光追了過去。
抓住我的腳脖子,菜頭把我拖著往左配殿裏跑。
左配殿似乎比剛才的右配殿大,裏麵很多瓷器陶罐,可能存放有酒,還有些蘇州木器,基本碳化腐朽了。
經過一係列的折騰,我感覺自己馬上要死了。
用手在地上摸了半天才想起,走路要用腳走。
昏昏沉沉的我,發現地上有個黃金鑄的盒子,巴掌大,上有九條赤金走龍,便把盒子順手撿起來。
“菜頭,這會不會是左配殿裏的黃金寶匣。”
墓主人的身份雖然是個謎,但擁有皇陵的建造格局,寶匣裏存放的東西,絕對不尋常。
掂量黃金寶匣的分量,我感覺裏麵的東西不算重,應該不是佛骨舍利子。
菜頭臉上笑開花,嘴角歪到後腦勺,眼睛翻過天靈蓋:“要不說咱們兄弟合作大富大貴呢,地上撿都能撿到寶貝。”
“既然紀念品到手了,是不是該想辦法出去。我回我的花果山,你去你的高老莊,生活就是美啊。菜頭,你怎麼不說話?”
站在我麵前的菜頭,嬉皮笑臉的五官突然變得肅穆起來,我發現他的眼中,出現類似使命感的神聖,有淚光湧出。
鄭重其事的拍了拍我的肩膀,菜頭語重心長道:
“小白,這個黃金盒子,它不單單是一件沒有生命的死物。它是咱們老百姓文化和精神的象征,代表了明朝高超的金銀器製作工藝,以及中西文化交流。”
“它是神聖偉大的藝術品,是咱們老祖宗智慧和汗水的結晶,不應該受到販賣,更不應該受到侵擾!啊,它是屬於全世界,全人類的遺產,是藝術。咱們怎麼能玷汙藝術的價值呢?”
我眨眨眼,以為自己聽錯了。
如此大義凜然,義正辭嚴,慷慨激昂的話,居然從菜頭嘴裏說出來。
我寧願相信老母豬會上樹!
“菜頭,你深切沉重的教導讓我感慨。既然這樣,咱們把它上交給組織,還能有一麵流動小紅旗,愛卿以為如何?”
“嗯,甚合我意,真的,我很高興。”菜頭邊說,邊由熱淚盈眶改為嚎啕大哭。
“你...”我心說你從良的速度怎麼比脫衣服還快,這思想境界,比我這種根正苗紅的大好青年還勵誌。
突然,一把冷冰冰的手槍,抵在我的後腰子上。
是艾薇這個外國老娘們!
我踮起腳朝菜頭身後看去,六麻子的徒弟小四,正滿臉獰笑,用鋒利的殺豬刀挾持了菜頭,隨時能把菜頭腰斬。
頓時,我感受到曆史的沉重和藝術的無價。
各種偉大的精神思想武裝到牙齒,蓬勃向上的青春湧現無窮動力。
後腰子上抵著把小手槍,我的精神思想瞬間得到升華,拍拍菜頭:“你說得對,這東西確實屬於全世界。屬於人,屬於猩猩,屬於各種動物,連隔壁老王家的狗都算。”
“把東西交出來!”
艾薇和小四異口同聲道,分別威脅我和菜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