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別愣著了。”
宋姥姥扯扯他手肘,把他拉近床尾,示意他看顧寶如的腳:
“阿毓,你快瞧瞧她腳上的血止住沒?姥姥老眼昏花,給她擦身時不小心把傷口碰破了,我撒了些藥粉上去,也不知湊不湊效。”
宋毓彎下腰,目光凝聚在顧寶如腳底:
粉末撒得很厚,黏糊糊的堵住了傷口,但仍有細細的血流滲出,血肉模糊中傷口好像有什麼東西......
“她腳心好像被什麼東西插傷了,不好分辨,也許隻是皮肉外翻,得把藥粉洗掉才能看清。”
“那我去打水來。”宋姥姥立時要往外走。
“我去吧,你眼睛不好,別把自己摔了。”
宋毓把姥姥按住,長腿大步跨出門,片刻,就端回半盆水,放到床邊地上。
“躺著不好洗腳,我把她扶起來你給她洗吧。”
宋姥姥坐到床沿,費力將昏迷中的人挖起身,讓她靠在自己懷裏,就這麼摟著,扭頭指使宋毓:
“你把她的腳抬到床外麵。”
盯著顧寶如露出薄被外的雙腳,宋毓猶豫片刻,手掌便圈握住那雙腳踝,往外輕拽,讓顧寶如雙腿垂出床沿。
觸碰到她皮膚時,宋毓心中微微一愕,她的腳很白,很涼。
收回思緒,宋毓抓起她左腳,按進水盆裏。
浸了涼水後,更是如雪天裏赤腳走路一樣冰冷......
似乎從遇見她起,她體溫就一直低得嚇人,如果再這麼失溫下去,也不知能不能熬過這一劫。
宋毓抬眼看了顧寶如一眼,收回視線,捏著她的腳,在清水裏左右涮洗幾下,抬起來,又按下去,如此重複,一點點衝洗凝固的藥粉和血液。
屋內沒人說話,隻有水聲輕輕晃蕩,盆中的水由清澈慢慢變成濁紅,宋毓端起顧寶如的腳,看了一眼,神色一緊:
“果然有異物......”
他抬頭望望床上,沒有多餘的幹淨帕巾了,便隻好捏起自己的袖口,避開傷口四周,匆匆擦了擦她水淋淋的足底,複又轉身到八仙桌,一手端燈盞,一手端針線笸籮。
見他表情凝重,宋姥姥沒敢開口打擾,睜大雙眼一錯不錯盯著他每一個動作,見他把燈盞放在床上,從笸籮裏翻出剪子,洗過一遍,擦幹,再放到燈芯上方烤炙。
油燈裏裝的不是什麼好油,煙黑且大,火苗搖曳了下,燃出的煙立即熏黑了尖尖的剪刀嘴。
又持續烤炙了好一會兒,尖嘴從黑變微紅,宋毓才挪開剪子,伸到那血肉之中,屏住氣,小心鉗住那截短短的異物,緩慢拔出!
“唔......”昏迷中的顧寶如突然痛苦悶哼,身體不由自主地微微抽顫。
宋姥姥急忙把人摟得更緊,臉頰貼著寶如額頭,察覺出她腦門上滲出了一層薄薄的汗,趕忙捏袖子給她拭擦,扭頭問宋毓:
“那是什麼?”
剪刀末尖沾著鮮血,宋毓將之舉到燈盞旁:
“像是鬼針木的種子。”
“啊?”宋姥姥神色驚駭:“那種子的鉤芽呢,拔出來沒?”
鬼針木是山林野地裏常見的植物——
它的種子細細長長,硬得像鐵釘子,每顆種子上都附生出幾個尖尖的側芽,長在杆上,跟倒鉤似的,連鳥都不敢吃,刺進肉裏,不敢想象要承受多大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