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近午時,日頭高照,往日此時村民各自勞作,可雨下得連綿不絕,田地作物早已沒了生長的趨勢。今日聽說有個從縣城來的官員正要去那兩個瘋病人家裏,紛紛探出身來,或倚在門框上,用怪異的目光掃視洛鵲。
幾乎每戶人家都會在大院外懸掛一隻放過血的雞,大概是聽信了狐仙做法的傳聞,以此來討好狐仙,祈求它莫進家門吧。
是個被詛咒的村莊啊!
沿著路走去,果真有兩間草房被貼了黃符。洛鵲歎了口氣,也不知是哪個好事的村民胡亂畫符。
還未進屋,洛鵲便聽到兩聲嘶吼,夾雜著碎碗的聲音。
他趕忙推門進屋,隻見一名瘦削的男子,其四肢皆被捆縛著,隻留有頭部可活動,想來便是二狗了。
早已有人報信過,二狗的老夫老母一見到洛鵲便重重地跪在他腳邊,聲嘶力竭地哭喊道:“求求大人救救我兒!求求大人......”
洛鵲連忙扶起二人,向他們身後看去,正巧與二狗的目光碰撞上。二狗怔怔地瞪著他,仿佛看到了什麼不好惹的東西,隨後又回到癲狂狀態,胡亂地說著沒有含義的語言。
見二狗神誌不清,洛鵲隻好詢問老父母二人:“二位,可還記得令郎下山後的情形?”
二狗的母親拭幹淚水,說道:“三日前,他與隔壁家二栓進房悠山采藥,往日他們都會在日落前歸家,可那日直到深夜都不見他出來。我越等越著急,喚了幾個村民想進山找找。我們還未進去,便聽見他的叫聲,就看見他背著二栓......”
二狗母親泣不成聲,老父親接話道:“那日之後,即便我給他灌下好些湯藥,他這毛病絲毫不見消減,有時甚至跳起來抓我們臉。”老父親卷起衣袖:“大人請看,我手上盡是他的抓痕咬痕。不得已,我隻得將他綁起來。”
洛鵲望向二狗,二狗早已掙紮脫了力,像蔫了般嗚咽著。
二狗母親突然再次跪倒在地,抓著洛鵲的衣擺哭喊道:“大人!求求你救救我兒,救救珍月!”
洛鵲疑惑:“老夫人莫急,珍月是......”
“珍月是我兒媳婦,”老父親說道,“二狗歸家次日,有人看到珍月獨自進了山,未曾出來過。村裏人擔心山裏有狐妖,不肯進山搜尋。珍月已有身孕,此去凶險,懇請大人出手相救!”
洛鵲聽後心中有了掂量,把兩瓶丹藥交至老父親手中,安慰道:“二位請放心,令郎瘋症不傷及性命,這幾日且先將他捆縛著,每日服用兩顆,不出數日便可回神。”
千年前本有天界、妖界、人界三界,後來為了將鬼怪區分,生物所煉成精皆被歸為靈類。靈類無善惡之分,且不會主動攻擊人,隻因生有靈根而化為獨立體。
傳聞狐族在婚嫁時常有雨水降臨,但至多三日婚嫁儀式完成,雨也便停了。婚嫁儀式開始,狐族新人由全族族民相送,他們以居所為中心,抬著花轎步行繞三圈,且後一圈範圍更廣。步行途中,狐族不可言笑,每走一段路領頭的雄狐會發出一聲淒厲高亢的叫聲,場麵異常肅穆。若有人類在行途中不幸闖入且被狐狸看到,便會被其攝取神識。
曾有位文人誤入深林,目睹了狐狸婚嫁儀式,萬幸未為狐狸所見,才得以保其性命。於是,他把這一異聞編寫成民間恐怖歌謠,傳播甚廣。
據扶亭手記,房悠山狐靈一族居住已有上百年,遇人主動退避,低調處事,從未與人族正麵照應過。由於其居處幽僻、難為外人所發現,且不願與外界往來,扶亭對房悠山狐族記載極少。
二狗家幾步之外就是大栓家了,同樣被無知村民貼滿了黃符。洛鵲隨手撕掉幾張招禍之符,伸出二指簡單畫了張祈福的符紙並粘貼上去。
大栓家門扉大開,洛鵲輕輕敲了敲院門,由一位婦人領了進去。
大栓家中出奇的安靜,洛鵲掃視屋內,躺在床上的便是大栓了,他赤裸著上身,能明顯看到幾道觸目驚心的傷痕。
那位婦人端來一杯熱茶遞給洛鵲,畢恭畢敬地說道:“已聽村民告知大人來探望大栓。幸有遊醫相助,大栓已脫離危險。”
遊醫?
洛鵲謹慎地將目光聚焦在大栓身邊的那人。
那人身著白袍,樣貌姣好,在婦人話畢時抬起眼眸,與洛鵲的目光相接。
洛鵲敏銳的直覺告訴他,此人非人也!